張勤從抽屜裡面拿出電子藥盒,在手中倒了兩顆藥,便拿著杯子走到飲水機前接水,還抱怨著。
“人老了記性不好,我家孩子就給我買了這個東西,別說,還挺實用的。”
宗明看著他走到飲水機前,只見張勤又發出一陣牢騷,“這換水的人怎麽回事,撒這麽多水在地上。”
說完,才拿著杯子,咕咚咕咚接著熱水。
眼見張勤要喝下水時,宗明立刻上前,搶過了他手裡的杯子。
驚恐地看著付司邢,說道:“付局,凶犯可能已經潛入了學校,他的行動要比我們快!
“怎麽說?”
“正常的換水流程,是直接將水桶放在飲水機上,由飲水機上的尖口管道戳破水桶上的封口。”
“而現在地上撒出的水,說明在水桶放到飲水機前,封口就已經被人打開了。
“這桶水是什麽時候被人換下來的?”
張勤面色一陣青白,心有余悸說道:“今天我剛來上班不久被人換下來,而且那個人我還真沒見過。”
……
“他下一個目標是在學校任教的素芳。”
付司邢立刻做出判斷,凶犯比他們動作要快,若是已經被他找到素芳的話,很可能已經動手了。
張勤捂著發痛的心口,連忙撥通了素芳的電話。
手機裡面傳來一陣忙音,緊接著,張勤又撥通了另外一通電話,不多時,手機中終於傳來了聲音。
“小宋,今天高二三班有沒有素芳的課?"
只聽手機那頭有人回道:"有她的課,可是素芳今天不知怎麽回事,這麽久都沒來上課,這要是平時她可是最積極的……”
付司邢冷靜的分析道:“凶手開始行動了,按照他一向的邏輯,這應該是一場復仇行動,一切行為都是有意義的,而最有意義的,必定就是趙慕陽當年自沙的地方,沒有什麽地方比那裡更適合砂仁報復的。
“趙慕陽當年自沙的那棟教學樓在什麽地方?”付司邢急忙問道。
張勤嚇的氣喘,手指指向對面的教學樓,“當年的教學樓已經被整改過了,就是前面的那棟。”
付司邢幾乎沒有猶豫,急忙向著對面的教學樓跑去。
而宗明年紀小,跑在他面,不過十幾分鍾,就已經跑到了教學樓的頂樓。
當他推開頂樓的防護門時。
只見,素芳的身體被一根粗糙的麻繩捆住,吊在了教學樓的外側。
而麻繩的另一端沾了燃油,正在緩緩的燃燒。
當燒到手腕打結處的時候,火焰遇上足量的燃油,猛地燃燒起來。
就像是死神的鐮刀,掌握著罪人的命。
素芳的嘴巴被膠帶纏住,發出急促的悶哼聲,她絕望的看著樓下,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她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樣絕望。
“嗯……嗯……”
她不停的呼救,見到有人闖進樓頂的時候,就如同看到了救星。
……
可惜,一切都遲了,麻繩燃燒的速度太快了。
就在宗明闖進頂樓的一刹那,繩斷了。
素芳的身體,就像是一片枯葉,立刻消失在了眼前,幾乎沒給宗明任何搶救的時間。
當真實的死亡過程,發生在眼前時,宗明才知道,原來他好奇的事情都是來自於別人的死亡。
他癱軟在地上,若是他來的在快一點,哪怕是一點,素芳是不是就不會死。
他不敢往前邁出一步。
因為樓下一定是腦漿迸裂血肉模糊的場景。
付司邢也來到了頂樓,看到宗明的時候,知道一切都晚了。
很快樓下傳來驚恐的尖叫聲。
學生也好,教師也好,這輩子估計都沒有見過這麽驚心動魄的場面。
就像在複製1999年的那場跳樓自沙案一樣,同樣能給這個時代的人帶來震驚。
付司邢立刻調整了情緒打通了龐左的電話,說道:“老龐,素芳已經墜樓,趕緊通知警方去保護剩下的兩人。”
龐左留在辦公室中,以防凶犯殺個回馬槍。
在接到付司邢的這通電話後,他態度冷靜,先是通知了警方出警,在向張勤解釋了現場情況。
而此時,樓頂上宗明絕望的看著之前素芳所在的位置。
就在那裡,幾分鍾前還掛著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下一刻,就成了一灘沒有靈魂的血肉。
“我要是跑的再快點,素芳就能夠活下來的。只要再快點,幾秒鍾都好,我都可以救下她的!”宗明眼中的光,逐漸便的暗沉。
付司邢就像看到二十幾年前的自己。
做這一行,只有面臨真正的死亡時,才能夠徹底意識到,自己所從事行業的意義。
“起來宗明,凶犯還活著,而且後面還有兩條人命在等著你去救。”
付司邢知道宗明不是膽怯,他需要一段的時間去適應。
學會在往後的案件中,充分的利用一切時間。
宗明頹廢的跪倒在地上,雙手捂住臉,不停否定自己:“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任何人!
付司邢耐心耗盡。
他扯住宗明的領口,將他拖到了欄杆附近,怒吼道:“直視她,你要學會直視這些死去的人,你的一時退縮,接下來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喪命!”
“學會去直視這些讓你恐懼的東西,沒人會去指責你,你只不過是在盡力縮短整個案子的時間,為活著的人爭取更多的機會。”
“凶手會躲在角落中窺視你的膽怯,永遠都不要將自己的缺點暴露出來,聽到沒有!”
見宗明沒有回話,付司邢的耐心耗盡,“你聽到沒有!”
宗明點了點頭。
“現在再來分析一下凶犯的意圖。”付司邢松了宗明的領口,繼續說道。
“凶犯先是殺死了裴玲,李鶴,然後是劉超和劉默涵,第三步是由鍾麗景帶著所有人沉海。”
“而後以張勤來擾亂我們的行動,才進行對素芳的懲治,這些人都在趙慕陽的日記中提到過,而且是按照日記中出現的順序,進行砂仁犯罪,所以他下一個目標,極有可能就是醫院中的秦荷。“
宗明聽完付司邢的分析,他急迫的想要保護下一個對象,迅速冷靜下來,說道:“日記中沒有出現趙城的名字,定是有原因的,付局,你先去醫院,我去將趙城找來。”
……
醫院內混亂不堪。
警方派來的人,最終在頂樓找到了秦荷和趙陽二人。
秦荷被繩索捆住,嘴巴被膠帶封住,同前幾名死者一樣,沒有任何說話的權利。
“你們來的還真夠快的。”
趙陽身上穿著是一身保潔服裝,見警方有人動作,便將秦荷往牆外推了推。
看到她嚇得失禁,超陽先是嘲笑,而後怒吼道:“你們都別動!再動我就將她推下去!”
秦荷半個身體已經被推到了牆外。
只要趙陽松手,下一刻,她就會和素芳是一樣的下場。
見所有人都沒有動靜,趙陽才開始陳述著當年的事情。
“你們知道嗎,我現在都記著我女兒的樣子!她一歲,兩歲,三歲……十八歲的樣子,我都記著!每一年麗景,都會帶著慕陽來監獄探監,我央求了幾年,她才同意離婚。”
“你們知道她為什麽同意離婚嗎,因為我說,如果慕陽的同學知道她有個蹲監獄的父親,慕陽一定會被嘲笑的,為了女兒的未來,這婚必須得離。”
“一個女人拉扯孩子不容易啊,她花費了將近二十年的血汗,卻被你們這群人給踩成了爛泥!”
“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凌虐的人,同樣也是別人的心頭肉,你們踐踏無視的人,也是別人最美好的東西。”
趙陽扯住秦荷的頭髮。
“我一年一年的盼著出獄的日子,你知道我有多麽期待能夠彌補我對我女兒的感情嗎!”
“快了,只要兩年,只要再等兩年,我們一家人就能夠團聚,可是都被你們這群喝人血的魔鬼,給毀掉了。”
“三年的日記,記述著你們這群人的暴行!”
“麗景不怕死,我趙陽也不怕死,可死,也要拖著你們,一塊下地獄!”
趙陽控訴這群人的惡性。
同他說的一樣,他已經做到了,所有的事情,都在朝著趙陽希望的方向發展。
這世上,已經再沒什麽叫他掛念的事物,警方的勸阻,變得蒼白無力。
正當趙陽想要跳樓自沙時,宗明帶著趙城,狼狽的來到了頂樓。
可想而知,這一路二人是拚死拚活跑到了現場。
趙誠手中拿著一封泛黃的信箋。
1999年過後,他再沒有趙陽的信息,這封遲來的信,一拖就是十二年。
“等一下,趙叔,你先看下這封信,這是慕陽在臨死之前,交給我的信。”
趙城小心的將信遞給趙陽。
這封沉寂了將近十二年的信箋,被趙陽緩緩打開。
只看第一個字,趙陽便悲痛的嚎陶大哭——
老陽:
我走了……
十八年,我從來舍不得叫你一聲爸,可是有誰家的父親只能一年見上一次,所以這裡不能怪我哦。
我也知道,您想要保護我,可是,女兒還是要鄭重的說聲抱歉,恐怕我等不到您的保護了。
慕陽這輩子已經看盡可冷暖人情,看盡了這群披著人皮的惡鬼在人間肆虐,等忍受不了的那天,也就是我重回天堂的時候。
聖經中說,天堂中沒有苦難。
若是命運公平,可能上天會在天堂為我開一扇門,裡面應該也有我的一處樂園。
只是我愧對媽媽,她對我的養育終將付之東流,我沒能為她養老送終,是女兒這一生不能贖的罪過。
所以您出獄以後,一定要善待她。
她作為女人,吃了太多的苦,承擔了太多責任,也遭受了太多的白眼。
出獄後,帶她去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吧,逃離這讓人不安的過去,開始新的生活。
慕陽,會化成天上的星星,看著你們安度晚年。
您的女兒:趙慕陽
1999年7878
……
趙陽手中捏著信,哀嚎道:“可惜,爸爸沒能照顧好媽媽,讓她孤零零地葬送在了大海。”
趙陽將秦荷推回了安全的地方。
當所有人都以為,他意識到自己的犯罪行為後,只聽趙陽說道:“她得的是骨癌,家底貧賤,終將活不了多久。”
“沒有一個人能夠生還……”
說完,趙陽於2011年6月28日下午3:24分墜樓身亡。
……
〈第十六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