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寬恭聲道:“小人明白。”
寧國候道:“再說說白蓮教的事吧,你為何認定柳依依是白蓮聖女?”孟寬道:“小人聽她親口所說,在她肩上有道白蓮印記。”
寧國候點了點頭,對身後青袍老者笑道:“魏老,子仁捉了白蓮護法,沒想到把白蓮聖女也引來了。”
子仁全名聶子仁,是青袍老者魏峰首徒。青袍老者撫須道:“那老夫再去將這聖女也捉來,獻與侯爺。”
“也好,不過能抓到最好,抓不到就算了。楚國都快滅國,這小小白蓮教還能翻出什麽浪花不成。再多派幾名好手去保護陸原,以防白蓮教對他不利。”魏老領命而去。
雖說寧國候身邊還有竹衛暗中保護,但魏老仍不放心,先尋到自己二徒弟齊放,命他替自己保護在寧國候身側,這才帶人向蕭樂坊殺去。
升平坊陸原家中,張濤正在給自己鋪床,他決定和陸雨瞳換床睡,但書房中的地鋪對他來說小了些。
陸雨瞳站在他身後,一手一個饅頭,吃得津津有味,看著他忙來忙去,問道:“你在幹嘛?我可沒有偷藏銀子。”
張濤笑道:“以後我睡這了,你睡我床上。”陸雨瞳道:“你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該不會是鬼上身了吧。”
張濤一愣,某種意義來說,還真被她說對了。陸雨瞳哼道:“你不說話,就是被我說中了。”嘴上雖這樣說,神情卻並不害怕。她從小吃了許多苦,膽氣比起同齡孩童大上許多。
張濤道:“別胡說,快去燒水洗腳吧。”陸雨瞳“哦”了一聲,出了書房,她從不敢當面違抗陸原。
三兩口將饅頭吃完,她走到大堂角落,提著小爐進入院中,在井邊生起火來。自她五歲後,陸原就讓她燒水,因此做起來倒也熟練。
南唐生火用的一般是火石和火折,陸雨瞳用火石打著火後,在井中打起水來。她年幼力小,每次打的不多,等張濤鋪好床,她才剛打到半盆水。
張濤讓她先進屋等著,自己來燒水。陸雨瞳察覺他態度似乎真的發生變化,膽氣大了些,便沒有進屋,在一旁看著他。
見張濤也不說她,心情更是放松,問道:“那凶女人為什麽要殺你?”
張濤打水打的滿頭大汗,心中正在感歎陸原這副身體太弱,聞言道:“我哪知道。”陸雨瞳又道:“你這次做的什麽官,有以前的官大嗎?”
搜索記憶,張濤得知以前陸原做過的大理寺上署令是從六品,這次赴任的縣尉是從八品,便答道:“這次做的是小官,沒以前大。”
打好水倒入燒水壺中,他見火勢不大,在通風口吹起氣來。陸雨瞳見後,跑進屋拿出一把編織圓扇遞給他。
在陸雨瞳幫忙下,張濤總算燒好水,用木盆接好水後,張濤看著水面,只見一張清秀的的面容倒映在水中,臉頰消瘦,雙眼細長,與自己原先那副面容大不相同。
長歎一口氣,他胡亂洗完腳,躺在書房地鋪上,隻想盡快入眠,說不定再次醒來後,便能回到家中。
但身下墊子極薄,很不舒服,旁邊又有許多蚊子嗡嗡吵個不停,睡的極為難受,一時難以入眠。
突然他感覺旁邊立著一道黑影,一驚之下瞬間從地上坐起,仔細一看,才發現是陸雨瞳站在旁邊。他呼出一口氣,問道:“雨瞳,怎麽還不睡?”
陸雨瞳將手遞了過來,道:“這兩個東西給你。”
天色太黑,張濤接過後,
走到窗邊才看清是一根木錐和幾片葉子。 “用葉汁塗在身上,蚊子就不會咬了。”陸雨瞳交代了一句,便轉身離去,並沒有解釋木錐作用。
張濤細看木錐,發現是一根木條削尖而成,背後微微發涼。將葉汁塗在手腳上,木錐放在身側,他又躺了下去,這次很快便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張濤被屋外動靜吵醒。坐起身,看到眼前古老家具,他歎了口氣,放棄了最後一絲幻想。
“從今以後,自己便是陸原了。”他有些惆悵的想道。
穿戴好後,陸原出了書房,正好看到陸雨瞳端著盆熱水進來。見她搬的吃力,立刻上前幫忙,南唐人用的是藥王孫思邈的“鹽湯揩齒法”洗口。
洗漱完畢,張濤問道:“昨夜睡的可好?”
陸雨瞳低著頭,支吾道:“今晚我還是睡地鋪吧。”
張濤笑道:“聽話,就睡床上,再睡幾日我們就要搬走了,到新家後我會給你置張小床。”
陸雨瞳嗯了一聲,搬起小板凳,跑進臥室。
她將板凳擺在櫃子前,踩著板凳取了一張面餅,小跑著回到大堂,她將面餅遞給陸原,示意他來分。
以前的陸原也是吃苦長大,為了能多去蕭樂坊,每日都是以面餅為食。
陸原雖眼下只有四錢多的銀子,卻也不想委屈小女孩,說道:“我去給你買兩個饅頭。”
陸雨瞳上前拉住他道:“你身上錢不多,我吃麵餅就行。”她從面餅上撕下小塊,塞入了口中。陸原感她懂事,伸手向她小臉摸去,小女孩下意識的閃了過去。
陸雨瞳眼神有些慌亂的看著他,生怕他會生氣,陸原溫和一笑,道:“等哥哥以後有錢了,再給你買好吃的。”
陸雨瞳輕輕點了點頭。
二人吃過早飯後,陸雨瞳跑到院中玩耍起來,陸原坐在椅上,考慮起將來之事。
眼下是保大八年,也就是公元950年,他以前酷愛歷史,對五代時期的朝代更替十分了然,知道南唐還有二十七年滅亡。
唐朝自從黃巢起義後便失去了最後一分力量,後來朱溫從唐朝末代皇帝唐哀帝手中篡奪帝位,開啟五代第一個朝代後梁。
不久之後,後梁被後唐李存勖打敗,接著石敬瑭引契丹兵入中原,打敗後唐,在契丹支持下建立後晉,將燕雲十六州割讓契丹,自稱“兒皇帝”。
最終向契丹反抗的後晉被契丹人滅國,契丹人也因為不得民心,沒有成功入主中原,河東節度使劉知遠抓住機會稱帝,建立後漢。
眼下中原政權便是後漢,不過明年就會被後周取而代之,因此眼下並不適合北上。
當今之中國,為六國所割據,除了後漢和南唐外,還有西方的後蜀、南方的南漢、東南的吳越和西南的南楚,不過南楚正在被南唐攻打,即將滅亡。
除了這六國外,也有像清源節度使留從效那樣,雖名義上屬於南唐,其實早已獨立的小政權。
北宋是公元960年建立,也就是說他最好先在南唐呆上十年,之後要不要北上,再根據到時情形決定。
值得慶幸的是他佔據的身體是一名進士,雖說不再被朝廷錄用,但得到寧國候賞識,不日就能出任南陵縣縣尉,倒也衣食無憂。
他並不知道若非柳依依緣故,自己這個縣尉也將成泡影。
思索間,陸雨瞳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名男子,陸雨瞳道:“他們找你。”說著站立在陸原身後,似乎想聽聽這二人找陸原說些什麽。
陸原見這兩人陌生,上前問道:“你們是誰?找我何事?”其中一人道:“陸相公,我二人是寧國候府文吏,侯爺有事召您去一趟。”
“好,我這就去。”陸原點了點頭,又向陸雨瞳交代道:“你在家好好看家。”
“你快些回來。”陸雨瞳道。
跟著二人來到候府,陸原在書房再次見到寧國候。書房中有三人,除了寧國候外,青袍老者和另一文士皆在密室見過。陸原循著記憶中禮儀下拜道:
“屬下拜見侯爺。”
寧國候走到他身前,扶起他手臂道:“尚白快快請起。”
“謝侯爺。”
寧國候溫和的看著他道:“尚白昨夜睡的可好?”
陸原察覺到不對勁,根據記憶,寧國候雖看中陸原之才,但也從未如此禮遇過,他心中暗暗警惕起來,答道:“非常好。”
寧國候笑道:“坐吧,本侯今日請你過來,是有一事相商。”
陸原端端正正坐下,道:“侯爺請說。”語氣不卑不吭。
寧國候正欲重用他,見他沉穩厚重,心下更覺滿意,道:“本侯欲行之事,你已知曉,但眼下還有一大阻礙,尚白可知是什麽?”
陸原想了會,搖頭道:“不知。”
寧國候回到座位坐下,沉聲道:“歙州刺史江槐一向與本侯不對付,此人不倒,本侯的大事便很難成功。但他堂兄是樞密副使江桐,本侯輕易也動他不得,尚白可有什麽好對策?”
陸原從未想過此事,頃刻間哪裡有主意,搖頭道:“屬下一時想不出。”
寧國候本就不指望他出主意,道:“本侯思來想去,覺得最好的辦法是裡應外合。”見寧國候說到這裡便不說了,陸原問道:“不知要如何裡應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