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的實在很突然,沒有人能想得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事情發生之後所有人都驚呆了,此刻正在拚酒的司馬超群、朱猛也愣住了,他們的神情隨即劇變。
刀落,血飛濺。
這是毫不留情的一刀。
這一刀朝著卓東來的脖子砍下,刀落,血飛濺。
血是卓東來的血,但不是脖子上的血,而是手。
卓東來抬起右手抓住了刀,但這一刀凌厲無匹,看是在卓東來的右手手心留下了一道可怕的傷口。
因此,刀落,血飛濺。
蝶舞的面色變了,但也只是微微一變,隨即就冷靜下了。
她不抽刀,她知道以她的氣力沒有法子抽刀。
她棄刀,她退。
她一退,瞬間木雞、韓章、釘鞋便將擋在他們的面前,虎視眈眈盯著卓東來。
木雞、韓章、釘鞋他們雖然沒有想到蝶舞會忽然對卓東來出手,不過他們瞧見蝶舞傷了卓東來,自然是高興的,因為這代表他們更有機會活著離開了。
他們瞬間馳援,支援蝶舞,擋在蝶舞的面前。
可卓東來沒有動。
本來應當要瞬間出手殺了蝶舞的卓東來根本沒有任何動作。
他的神情也很平靜,甚至沒有一丁點的變化。
他的身上仿佛根本沒有中刀,手上的鮮血仿佛不是他的鮮血,而是別人的血一樣。
鮮血順著刀鋒灑了一地,卓東來仍舊沒有任何神情變化,只是以他一貫優雅的語氣說道:“我本以為你離開長安之後,武功便已荒廢了,想不到你的刀法比起以往更上一層樓了,你沒有讓我失望。”
任何人都想不到卓東來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說得很平靜,而且居然是誇獎。
又有誰能想得到卓東來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呢?
沒有人,哪怕司馬超群也想不到。
可司馬超群此時此刻的心更沉了,因為他已發現卓東來對蝶舞已有了非同尋常的情感,這種情感甚至已超出了卓東來的預料,否則卓東來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但司馬超群也清楚這句話不僅是對蝶舞說的,也是對他說的,卓東來希望他不要插手這件事。
司馬超群雖然不知道卓東來要幹什麽,但他真沒有插手。
司馬超群望著朱猛道:“你是不是已經準備認輸了?”他說著又將半壇子酒飲下。
朱猛眼中閃過了一抹古怪之色,道:“你還還喝得下?”
司馬超群淡淡道:“我有江海之量,怎麽可能喝不下?你若喝不下,我們便結束了,否則到時候要對一個醉鬼出手就不好了。”
朱猛笑了起來,他也不說話,便喝了起來。
他並不太擔心蝶舞,因為蝶舞的身邊還有四個人保護,而且他也隨時都可以馳援蝶舞的。
蝶舞望著卓東來,眼中閃過了一抹驚慌之色,但他很快也冷靜了下來,她望著卓東來道:“你也還是和以往一樣冷靜,只不過你不應該用你的手擋你的刀,你應當知道這口刀是多麽凌厲的一口刀。”
卓東來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我才要用手擋下這一刀。”
“為什麽?”蝶舞道:“難道你擔心我這一刀會砍斷你的腦袋嗎?”
卓東來又笑了起來道:‘這一點我倒是不太擔心,你的這一刀雖然可怕,我要避開你這一刀至少還有四五種法子。’
蝶舞道:“你為什麽要擋下這一刀。”
卓東來道:“因為我需要讓自己清醒一些,唯有鮮血才能讓此刻的我清醒,保持理智,這個時候理智是非常重要的。”
蝶舞、釘鞋、韓章、木雞、高漸飛他們的心中都湧現了寒意,他們忽然發現卓東來是個多麽可怕的人,一個簡直不是人的人。
這種事情除開卓東來,又有誰能做得出來呢?
卓東來右手還是抓著刀,但同時也抓起放在地上的酒壺,直接盤膝坐在院中,用帶著血的手倒酒。
倒入左手杯中的波斯葡萄酒不可避免染血,可卓東來非常享受的喝了一杯,眯著眼睛,輕聲歎息道:“這真是極品的波斯葡萄酒,我想要喝到這種美酒都是不容易的事情,因此我實在應當多謝你。”
蝶舞本來有許多話要說的,可這個時候她已不知道說什麽了,她的腦子在這一刻已是一片空白。
卓東來又倒了第三杯酒,微笑望著蝶舞道:“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了?”
蝶舞不說話。
卓東來微笑對蝶舞舉杯道:“你若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了,那麽你不妨和昔日一樣翩翩起舞,你在起舞的時候一向能很快想得出自己應該做什麽?”
蝶舞真的有開始起舞了。
翩翩起舞。
絕世的舞姿展現在眾人面前。
她一下子仿佛忘記了所有人,忘記了世間的恩怨情仇,忘記了昔日的喜怒哀樂,這一刻她只是一個舞者。
卓東來也似乎忘記了所有人。
他只是在欣賞蝶舞起舞,一邊喝著帶血的波斯葡萄酒。
一杯又一杯。
他喝的不快,也不慢。
卓東來喝酒的時候,每個人都有一種感覺——卓東來喝下的似乎不是酒,而是一口一口的刀子。
每一杯酒都如每一口刀子插進卓東來的心裡。
此刻卓東來似乎已鮮血淋漓了,此時此刻天地之間也仿佛充斥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悲傷。
天地間也被悲傷的氣氛所充斥了。
蕭淚血、楚天也悄無聲息之間在這個時候慢慢出現在院中大門口。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因為所有人都只看著起舞的蝶舞以及飲酒的卓東來。
這兩人在這一刻已形成了一副奇妙的畫卷。
萬籟寂靜,天地無聲。
天地一直有聲,可這一刻在眾人眼中已是無聲。
蕭淚血已攥緊了拳頭,眼中閃過了複雜的光,提著箱子的手這一刻也沒有法子握緊了,他的情緒顯然是很激動的。
以前蕭淚血當然不會流露出這種情緒的,可如今是不同的。
如今卓東來的身份已經不同了。
卓東來不再是個陌生人,而是他尋找多年的失散弟弟,這又怎麽能相同呢?這一刻,蕭淚血是可以感受得出卓東來的傷感的,雖然此時此刻卓東來並沒有流露出一丁點的傷痛之色,反而還在愉快優雅而笑,可這笑卻令那種傷感之意更濃了。
一壺酒已飲下,卓東來也慢慢站起身來,他的左手仍舊端著酒杯,望著還在翩翩起舞的蝶舞道:“能在喝酒的時候瞧見這樣一曲舞嗎,這的確是人生一大快事,不過事情已經結束了,你也已不必起舞了。”
卓東來說著慢慢取下一塊繡著牡丹的白布擦乾刀鋒上的鮮血,這純絲手帕便隨著一陣風丟在院中。
風吹著手帕吹倒了蝶舞腳下。
蝶舞本已冷靜下來,可瞧見這純絲手帕,整個人都怔住了,隨即全身顫抖,一時之間幾乎站立不穩要倒下了,她死死盯著卓東來,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動情緒。
可卓東來已完全冷靜下來,他臉上仍舊帶著淡淡的笑容,可這一刻他已近乎絕對的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