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波斯葡萄酒,這杯波斯葡萄酒代表什麽,當然只有卓東來、蝶舞知道,這是一個只有他們才知曉的秘密。
高漸飛他們雖然不久前知曉了蝶舞和卓東來不但認識,而蝶舞之所以會前往雄獅堂,幾乎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卓東來,甚至可以說蝶舞曾經是卓東來的女人,而後來才成為朱猛的女人。
可蝶舞和卓東來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呢?這杯酒又代表著什麽呢?
卓東來是蝶舞的恩人,真正的恩人。
蝶舞的出生不好,不但不好,而且在她五歲那年便失去了父母,再加上根本沒有什麽親戚收留,因此她很快就變成了乞兒,她在江湖上流浪了三年,最後遇上了卓東來。
卓東來收養了她,給了她錦衣玉食般的生活,不但教授她習文練武,而且請了最有名的舞者傳授她舞姿。
蝶舞是個聰明的女人,學起這些東西也一向很快,在他十三歲左右的時候就已出落得非常動容了,十四歲時便一舞動長安,後來為狄青麟一舞更是名動天下,她已被公認為天下第一舞者,得到不可數計人的追捧。
可沒有人知道她這個天下第一舞者其實不喜歡起舞,至少不喜歡在別人面前起舞,她會在別人面前起舞,只不過是因為他需要她在別人面前起舞,而她隻想在他一個人面前起舞。
他當然是卓東來。
她認為這世上除開卓東來以外,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讓她為其起舞,她每一次起舞雖然是給別人看的,可在她心中從來都是給卓東來看的。
卓東來對她很好,她對卓東來也很依戀。
她相信總有一天,他們是一定能走到一起的。
她相信她一定能走進這個男人的心房。
事實上她這樣的判斷的確是有道理的。
卓東來居住在一棟小屋中。
這座小屋是卓東來的禁地,除開司馬超群以外,沒有任何人能進入,擅闖者死,可後來她有資格進去了。
她不但進去了,而且還在屋中喝卓東來的波斯葡萄酒,這是只有司馬超群才有的待遇。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
然後她就離開了卓東來,離開了長安,前往去見朱猛。
她離開長安之前曾問卓東來:“你當然不是因為我喝了你的酒才生我的,要趕我走的,是麽?”
卓東來道:“是的。”
蝶舞道:“你為什麽要趕我走?”
卓東來道:“因為我想你為我做一件大事。”
“什麽大事?”
卓東來道:“我要你幫我馴服朱猛。”
蝶舞面色慘白了,他盯著卓東來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一個女人要馴服一個男人要付出什麽?”
卓東來道:“我知道,這種事情我大概是想得到的。”
蝶舞道:“可你根本不在乎?”
“這世上能令我在乎的東西實在不多。”
蝶舞道:“你只在乎大鏢局的霸業,是麽?”
“是的。”
蝶舞笑了,笑得很淒厲。
卓東來則很平靜,他靜靜望著蝶舞,也沒有說話。
許久,許久,雪地中的蝶舞才緩緩道:“我答應你去見朱猛,不過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蝶舞道:“有遭一日,我若還有機會回到長安城,那麽我必然會帶著你最喜歡的波斯葡萄酒來見你,我希望你能喝下這杯波斯葡萄酒。”
卓東來道:“為什麽要請我喝酒?”
蝶舞淡淡道:“我也不想請你喝酒,我希望永遠都不要請你和那杯波斯葡萄酒,因為我一旦請你喝酒了,這也代表我的心中已沒有卓東來這個人了,也代表過去的蝶舞已隨著這杯酒而死掉了。”
卓東來笑了起來,點頭道:“我明白了。”
蝶舞道:“你是不是答應了?”
“是的。”
蝶舞道:“很好。”
她說完便走。
卓東來道:“我讓人送你。”
蝶舞淡淡道:“不必我,我這樣一個女人,無論要去什麽地方都會有人送的,何必需要麻煩你呢?”
蝶舞說完就離開了大鏢局,她是赤著雙腳離開了。
她走在雪地中,仿佛是冬天的蝴蝶。
卓東來望著蝶舞離開的身影,他知道蝶舞的心大概已經死了。
蝶舞的心的確已經死了,因為她已明白今生今世已不可能和卓東來在一起了,她知道一直以來她都在做一個虛無縹緲的美夢而已,現在美夢破碎了。
可蝶舞不知道,卓東來喝了一天的酒,這一天卓東來很罕見沒有處理大鏢局的事務,因為他真的醉了。
卓東來會選擇將許多秘密藏匿在心中,絕不會告訴給任何人,蝶舞如此,司馬超群也是如此,他都不會告訴這些人。
這一天,卓東來很痛苦,但也只是這一天,第二天他又恢復了正常。
如今望著這杯送到眼前的波斯葡萄酒,往日的記憶再一次浮現在了腦海,因此即便生死之前也面不改色的卓東來,面色已經大變了,他流露出了任何人都看得出的情緒。
卓東來盯著蝶舞手中的波斯葡萄酒,看了很久很久,他終於從蝶舞手上結果了這杯波斯葡萄酒,問道:“你是不是一定要請我喝這杯酒?”
蝶舞淡淡道:“是的,只是你不敢喝,你似乎害怕我在這杯酒中下了毒?”
卓東來淡淡一笑道:“我喝酒一向很講究,你既然請我喝酒,哪怕是毒酒,我也不介意喝上一杯,不過你既然讓我喝酒,那麽我也希望你能為我做一件事情。”
蝶舞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會為你做的。”
卓東來笑道:“你知道?”
蝶舞以脫下了外衣,露出了雪白的舞衣,他便在風走輕舞起來。
卓東來望著隨風起舞的蝶舞,他知道蝶舞真的知道,蝶舞還是和過去一樣了解他。
卓東來望著翩翩起舞的蝶舞, 他的心也隨著蝶舞翩翩起舞,被一口瞧不見的刀斬得七零八落了。
蝶舞的舞姿是天下無雙的,這個時候起舞當然也是沒有什麽問題的,可高漸飛瞧見起舞的蝶舞,望見喝酒的卓東來,他忽然生出了一種感覺——心碎的感覺。
這個時候是不是有人的心已經碎了呢?這個人是誰呢?蝶舞?卓東來?還是他們的心都已經碎了呢?
天地之間忽然彌漫了一股說不出的傷感與無奈。
一杯酒之後,卓東來又恢復了原本的平靜從容,仿佛剛才的事情根本和他沒有一點乾系一樣,這個時候他已是絕對無情了,可這個時候蝶舞還是翩翩起舞,她已來到了卓東來的身邊,她姿態無比優美的彎腰,隨即便從卓東來的靴筒中抽出了一口短刀。
刀光一閃,這一刀便朝著卓東來的脖子砍了過去。
刀光凌厲,劃破了淒厲的破空聲。
一刀落下,絕對無情,毫不留情。
刀落,血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