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飛知道楚天是很可怕的高手,或許也是平生僅見的超級高手,但時至今日,燕南飛已不得不下定決心和楚天決一生死。
今日燕南飛不對付楚天,來日楚天也一樣會對付燕南飛,燕南飛很清楚這一點,因此燕南飛也不遲疑,他走到楚天面前,要和楚天決戰。
此時和楚天決戰對於燕南飛來說是非常不明智的——敵眾我寡。
燕南飛身邊只有傅紅雪一人,可楚天的身邊有明月心、俞琴、唐書兩人。
明月心拳腳功夫如何不得而知,但暗器功夫已是第一流的水準,而俞琴、唐書兩人則是江湖中第一流的高手,敵眾我寡的情況之下和人決鬥已處在不利的位子,不過燕南飛還是做出了決戰的決定。
雖然敵眾我寡,但他相信身邊的刀。
魔刀。
燕南飛完全相信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人能擋下傅紅雪的刀。
一刀在手,即便再多的人,傅紅雪也仍可一戰,因此燕南飛還是決定和楚天決戰。
傅紅雪在燕南飛對楚天宣戰之後隻做了一件事,他朝著明月心、俞琴、唐書三人的方向走了一步,他的身上並沒有流露出什麽氣勢,但僅僅這一步就使得明月心、俞琴、唐書三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傅紅雪還未出手,但這種壓力已如排山倒海一般朝著他們席卷而來,他們也感覺自己仿佛隨時都要被吞沒。
明月心忍不住思忖:如果傅紅雪拔刀,我們是不是能擋下傅紅雪的刀。
明月心見過傅紅雪拔刀,只見過一次,但刀太快,明月心根本沒有瞧見傅紅雪的刀,刀光一閃,一切都已結束,因此刀的長短利鈍這些明月心都沒有瞧見,明月心只知道那是一口極可怕極有魔力的刀,迄今為止明月心還沒有想到什麽法子破解傅紅雪的刀,因此她根本沒有半點把握對付傅紅雪。
俞琴、唐書腦海一時之間也湧現了諸多的思緒,但他們還是往前走了一步,他們的身上也流露出了一種堅不可摧且無堅不摧的鋒芒,死死盯著傅紅雪。
任何人都可看出,只要傅紅雪拔刀,他們就出手。
他們可以隨時以自身的性命挑戰傅紅雪的魔刀是不是刀一出鞘,人就已死的神話
他們面對傅紅雪的魔刀忌憚乃至於又那麽一絲絲恐懼,但他們沒有退縮,他們有屬於自己的驕傲——因為他們是公子羽坐下五大高手之一,作為公子羽的人,即便要死也應當站著死。
他們沒有後撤也因為他們有信念,他們的信念也還是公子羽。
公子羽這三個字已令他們不惜一切,也足矣令他們頂禮膜拜,因此生又何妨,死又何妨,為了公子羽而死,死得其所。
傅紅雪是個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但傅紅雪的神情也已動容了,他顯然是看出了俞琴、唐書身上的這種奇妙的情感與堅定的信念,因此他也已神情動容。
他神情動容的時候,手握得更緊了。
他的左手已成拳頭,右手死死握著刀柄,他的身上也終於散發出了氣勢——無堅不摧的殺氣。
俞琴、唐書更凝重了,他們腦海甚至已湧現了失敗身死的念頭,但他們還是沒有退。
他們想退但不能退,他們不退,他們寧願死。
可這一刹那明月心已先退了,同時溫柔如水的聲音也已傳到了他們的耳中:“你們不必心急,現在還不是殺人的時候,若你們想要殺人,還必須等一等,而且殺人必須要有耐心。”
俞琴、唐書面色變了,但他們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隨著明月心向後退了三步。
他們一退,
便已讓開了一片空間——楚天、燕南飛對峙的空間。屋中血腥氣濃烈,杜雷的鮮血,雖然屋中的鮮血是杜雷的,但或許很快屋內的鮮血已不止只有杜雷,很可能會多一個人甚至多三四個人。
燕南飛死死盯著楚天,他也握住了薔薇劍,隨時出劍。
他殺氣騰騰,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殺氣,可此際楚天正在喝酒。
楚天坐在椅子上,一杯一杯的喝酒。
酒壺在桌上。
酒杯在手中。
楚天喝了一杯又一杯,他在燕南飛眼皮子底下一共喝了三杯酒。
他喝酒是享受,是放松,任何人都看得出他並不緊張,也絕對沒有如臨大敵的感覺。
燕南飛看著正在喝酒的楚天,甚至已生出了一種搶過酒壺痛快暢飲的衝動,但燕南飛還是克制了這種衝動,他知道在這個時候是不能犯錯的,他也不願意在這種時候犯錯。
——任何一個錯誤就是死,燕南飛很清楚這一點,因此他不想錯。
楚天隻喝了三杯酒,第三杯酒喝完,楚天就已看著燕南飛。
他一盯上燕南飛就已笑,就已開口。
他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
燕南飛忘記不了,他第一次見楚天就瞧見了一地的屍體,這些人之中居然還有西方星宿海的多情子。
“記得。”
楚天道:“你既然記得,那麽也自然清楚我曾說過要殺你。”
“不錯,我記得。”燕南飛道:“我也一直等你來殺我。”
楚天點了點頭道:“我們第二次見面是在泰和樓。”
“是的。”
楚天道:“這次見面也是我邀請的,我邀請你見面當然不是為了請你喝酒。”
“我相信也不是。”
楚天道:“我邀請你見面只不過是想殺你。”
“我也相信如此。”燕南飛:“可我來了,你偏偏走了。”
“是的。”楚天道:‘其實我本不應當走,但你還是走了。’
燕南飛冷聲道:“或許你應該走,因為在我抵達之前,你已和苗天王交手。”
“我殺苗天王隻用了一劍,正如今時今日的我一樣,氣力都還在巔峰。”楚天道:“因此我不必走。”
“可你還是走了。”
楚天道:“我雖然不必走,但我不能不走。”
“為什麽?”
楚天淡淡道:“倘若我不走,那麽你一定會出手,而只要你出手,你一定會死在我的劍下。”
他說得很平靜,仿佛這只不過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燕南飛甚至也感覺這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
燕南飛冷冷一笑。
楚天道:‘這並不是笑話。’
“不是?”燕南飛道:“你本為殺我而請我,可當你自認為有殺我的機會反而走了,這難道不是笑話?”
任何人都能聽得出楚天的話語之中已有了矛盾之處,這種矛盾似乎沒有法子調節。
楚天本為了殺燕南飛而請燕南飛,可在有機會殺燕南飛的情況之下,楚天為什麽又翻過燕南飛呢?這實在很矛盾,但楚天隻用了一句話就解釋了這矛盾。
楚天道:“我的目的不僅僅是殺你,更重要的還是你值得我殺,若你不值得我殺,為什麽殺你。”
燕南飛有些明白,但又不太明白。
“我不明白。”
楚天淡淡道:“其實你的劍術造詣江湖上比得上你的人大概沒有幾個,可你卻始終有一個最大的破綻,正因為我看出了你的破綻,因此我兩次見你雖然都為了殺你,但兩次都沒有殺你。”
燕南飛有些動容。
“我身上有什麽破綻?”
楚天指著燕南飛的胸口:“迄今為止你都沒有看明白你的心,而這便是你最大的破綻。”
燕南飛笑了,笑得很譏誚,他的笑聲很快就止住,冷冷道:“你認為我不懂自己?”
“是的。”
燕南飛冷聲道:“你憑什麽認為我不懂自己?”
楚天淡淡道:“你若真明白自己,那就應當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為什麽做這件事,可你真的明白嗎?”
燕南飛忽然不說話了,他只是低頭望著劍。
過了很久燕南飛才抬起頭:“我為殺你而來。”
楚天道:“你為什麽殺我?”
燕南飛道:“為了公子羽而殺你。”
楚天的眼睛忽然如刀鋒一般的銳利,盯著燕南飛:“你真是為了公子羽而殺我嗎?”
楚天的這句話猶如一口利劍刺進了燕南飛的心臟,燕南飛頓時失去了戰鬥力,面色也已變得格外蒼白。
楚天又瞥了燕南飛一眼,淡淡道:“我相信你應當已明白我的意思了,一個殺人的劍客倘若連自己殺人的理由都不知道,所發出的劍又如何能無堅不摧,天下無敵呢?倘若你不能用出天下無敵的劍法,又如何值得我出手呢?”
燕南飛已說不出來了,他全身已軟了,汗水已浸透了他的衣裳,此時此刻他已徹底失去了鬥志。
明月心、俞琴、唐書、傅紅雪將這一切都瞧在眼中,從燕南飛宣戰到失去鬥志,他們都瞧見了,他們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他們實在想不到楚天居然三言兩語就已令殺氣騰騰的燕南飛失去了鬥志,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唇槍舌劍嗎?
他們都已忍不住深深看了楚天一眼,此刻他們對楚天的認識更深了。
傅紅雪深吸了口氣,他將燕南飛拉倒了身後,又以那種怪異的姿勢走到楚天的面前。
燕南飛或許沒有法子一戰了,但傅紅雪能。
傅紅雪望著楚天。
頓時,每個人都感覺四周已有瞧不見的刀光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