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回去取了一些防身的東西。
雖然在關中,但小心一點總歸沒錯。
按照字條上的指引,他們先是經過兩個車水馬龍的街口,踏上一座古老的青石橋。
橋另一頭的不起眼的茶館中,一身黑衣頭上戴著兜帽,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王二郎,仿佛等了很久。
桌子上的茶添了四五趟,茶博士對他有些意見,但是看到他不似好人又沒敢說話。
小門小戶的生意,一旦起了紛爭,經一趟官府可能就要傾家蕩產。
茶館很老舊,斑駁的牌匾,木漆掉光的門柱,還有老舊的迎風招展的幡子。
內裡的布置也是關中最常見的,沒有什麽雅間,堂客都是背靠背擺擺龍門陣,說說段子的三教九流之輩。
座椅被來來往往的茶客摸的光溜溜的,桌子上縫隙裡黑黑的全是泥垢。
王二郎還在想著被日月神教逼著吃下去的三屍腦神丹,濃濃的屈辱感與不安在他的心中來回的拉扯,令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心不在焉。
這裡是進出關中的商業重鎮,來往的人又多又雜,沒人會注意一個喝茶的黑衣人。
他強打精神裝作若無其事,手裡把玩著兩顆鐵核桃,輕佻的看著王大丫和林平之二人。
“妹妹,你終於肯見我了。”
這一副不正經的樣子看的林平之想打人,他攔在前面直接道:“王二郎,又見面了。”
“呵!我說怎麽敢不回教裡,原來是傍上了名滿江湖的辟邪神劍。”
說到名滿江湖的時候他還故意咬了重音,對林平之冷笑,眼中的不屑一顧甚至沒有掩飾。
“你有意見?”
“我不該有意見嗎?”
“有意見憋著,一個反賊還敢這麽囂張,想被誅九族嗎?”
還沒兩句話,兩個人的火藥味就濃了起來。尤其是林平之,早就瞅這個沙雕王二郎不爽了。幹啥啥不行,拖後腿第一名。當了一個黑社會家的老二,感覺比當了皇上還能裝!
“林郎、二哥你們不要吵了!”
兩人在他對面入了座,茶博士給他們同樣上了茶。
王大丫道:“二哥,我已經拜師恆山派定靜師太,法名儀雅。聞香教我是不會回去了。”
王二郎嗤笑一聲道:“妹妹該不會天真的認為拜入恆山派就能撇清關系了吧!一日聖教,終身聖教。你逃得了嗎?”
“你又不是真的父親的兒子,除了三哥,我們都不是!”
“你胡說,我就是父親的兒子。聖教主親口所說,豈會有假?”王二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差點跳起來。
林平之道:“聖教?王森算什麽東西,也敢稱聖。信不信分分鍾讓狗屁聖教消失。”
“你!”
“你什麽你?一個要組織沒組織,要綱領沒綱領,除了騙一騙愚夫愚婦,聖在什麽地方?”林平之就差指著他腦門罵蠢貨了。
“聖教的強大其實你這等井底之蛙能了解的!”
“聖個屁?讓我猜上一猜什麽套路!宣傳佛道已經過時,要信仰新的神。宣傳世界末日,宣傳入教保平安,宣傳天下大變,交錢才能被拯救,欺壓威逼凌辱婦女,勾結官府……”
林平之什麽人,後世什麽沒見到過?
政府早就把邪教的特征總結出來放到網上了,微博上那麽多瓜,高人們分析的都分析吐了。
他每說一條,王二郎臉色就難看一點,到了後來臉色蒼白的就跟生了一場大病,
做了一場手術一樣。 “是你?”王二郎忽的怒視丫丫,眼神中說不出的厭惡。
“覺得丫丫泄密?收起你的小心思。你知道世界有多大嗎?你知道腳下的大地是個球嗎?你知道沒有什麽神仙妖魔嗎?你不知道,你愚蠢的大腦根本就裝不下這些東西,因此更加不知道你們的行為早被史書上記載過一次又一次了。”
他一生氣就收不住嘴,跟開機關槍一樣噠噠噠的冒出來,字字如刀子插向王二郎的心口。
“太陽底下無新鮮事,也就王森那個蠢貨把從白蓮教抄出來的東西當寶貝。你們這些玩裝神弄鬼的我見多了,什麽陽光工程,1040工程,安利,天獅等玩的比你們高大上。我不是瞧不起王森,連個秀才都考不上的蠢貨,玩邪教都是人家玩剩下的那一套,非常的都不專業,屬於最垃圾最沒有戰鬥力的那種!”
這話說的太惡毒了,不但從人格上侮辱他們,還從智商上侮辱。
王二郎氣得渾身發抖,大熱天的全身冷汗手腳冰涼。
那種被人強喂下三屍腦神丹的屈辱與恐懼又佔滿了他的心神,被人無情的揭破信仰的虛假,令他的認知崩塌,建立在虛假上的強大就像一個泡沫一戳即破。
任你洗腦的手段再頂尖,離開了那個群體,那個氛圍,都會如沙灘上的城堡一推就倒塌。
他無助的看著王大丫,期望能從她那裡尋找一絲認同,結果換來的確實王大丫無情的否定。
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他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是個高手。
“以前是沒空理會你們,結果你們不老老實實在家裡呆著,偏偏要來捋我的虎須,真當我林平之是泥捏的,給你們欺負嗎?”林平之騰的一下子站起身,拽住他的上身長衫。
“你想怎麽樣?”此時的金雕手非常脆弱,精神崩了老虎甚至比不上綿羊。
當然林平之用上了一定的精神催眠手段,他不是第一次用,但這是第一次在沒有辟邪真氣的情況下使用。
“蠢貨!”
一聲微不可及的聲音在眾人的心底響起!
高手!
林平之暗道功虧一簣,握住了王大丫的手隨時準備撤走。
王二郎謔的一下子站起身,撞的後面大漢一個趔趄。
“幹什麽!”那人怒吼一聲一拳打來。
他臉色忽變如夢驚醒,獰笑了一下,四處張望著。見到沒有想見的人,立刻手出如電,一把抓住那人的拳頭,使勁一擰,哢嚓一聲扭斷胳膊。
“殺人啦!”那人發出殺豬般的叫聲,捂著胳膊就跑。
林平之同樣說了一聲“蠢貨”,立刻拉著王大丫轉入了人群。
兩人一個曾經為了生活跟著學習了很長時間的表演,一個修習了人香寶卷,混亂的人群正適合他們隱藏,一個眨眼就分不清楚了。
王二郎也想跑,結果沒想到茶館中正好有幾個當差的官兵,爭鬥一番之後,雖然跑了出來也失去了他二人的蹤跡。
……
蠢貨!
在一旁觀察的任盈盈的手下氣的想罵人!
這麽簡單的事情都能搞砸,你是怎麽坐上聞香教高層的,難道真就是因為生的好?
“快,給竹翁發消息,王二郎失敗了。”
“是,老大!”一個青衣小帽的小哥顛顛的跑到後院,取出一隻鴿子,綁上了早就寫好的東西放飛。
“老大現在怎麽辦?”
“他娘的,還能怎麽辦,讓人盯緊了恆山派,實在不行下毒抓走辟邪神劍相好誘他出來。”
“那辟邪神劍功夫高強,連神教的鷹王都被他殺了,咱們最好還是別招惹了吧!”有人提議道。
“你怕辟邪神劍就不怕聖姑了?”
此話一問出,在場的人立刻都閉上了嘴。
“有一說一,我覺得辟邪神劍說的很對,邪教長久不了的,咱們要不別跟著神教幹了!”放完鴿子後躲在角落中一直沒存在感的青衣小哥打破了沉默。
屋內眾人很早就跟隨了聖姑,都知道聖姑的手段,聽了也只能當做沒聽到,什麽都不敢說。青衣小哥見到如此也不在多勸,只是做好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