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落入水中,在這個時刻,鍾雲就顯得很鎮定了。
她明白這裡為幻境,再者,至少在這裡鍾雲可以在水裡肆無忌憚的睜開眼睛。
演奏時間越長,二人越默契,音樂的交匯越來越流暢,幻境也會越來越真。
鍾雲在這時終於看清了林鶴柏內心的樣子,他穿著不太正規的軍裝,身上掛著一把黑色的自動步槍,槍靠在胸前,黑色的面罩遮住他的下半臉和脖子,只露出一雙漆黑麻木的眼睛。
“你真奇怪啊,感覺你真像上過戰場的人。”鍾雲直接在水裡說話。
“像嗎?”
“像,但我覺得不像為國而戰的人,你像為錢而戰的人……不,你是為了活著……為了得到某人認可而戰的——冒昧!”
鍾雲這是真的想抽自己一巴掌,要是因為自己的唐突,讓對方氣的罷演怎麽辦!
林鶴柏不很驚訝,當然也沒有怒意,可內心也不算平靜,因為他確實是為了得到認可而戰的。這是曾經的他的幼稚想法。
他猜測,也許是自己的心理創傷過重,導致大腦觸發了“第三人效應”保護機制,讓這個女孩協助他渡過難關。
雖然啊,是猜測,但是林鶴柏感覺自己已經八九不離十了,只是這協助的也……
“半斤八兩,不算軍人,只是雇傭兵。”
“哦,剛才提到法國,您經常在法國乾活嗎?”
“是的,經常……”
我最痛恨的就是法國……
“您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親戚朋友,還是自己的?這個……你受了重傷嗎?”
鍾雲皺著眉,結合著寥寥無幾的信息,將心裡的疑問問出來。
林鶴柏很平靜,在心裡一點一點揭自己的傷疤。想著,既然她是來幫自己的,只要大腦還想活著,每一步應該都是康復的關鍵。
“我從來不會受傷,是因……”
話到嘴邊,林鶴柏說不出口。
“如果是真的,您從來不會受傷——或許,您需要一些放松。”
所謂“我從來不會受傷”,缺少狀語,是身體?還是心靈?還是身體和心靈?還是指別的?
鍾雲眯著眼睛,不管是哪,作為一個雇傭兵,至少在某個方面肯定是有被壓迫感的,除非這是他自己想要,否則,放松一定是個好選擇。
“哼……”林鶴柏輕輕笑了笑“你能讓我怎麽放松?”
鍾雲浮在水中,往林鶴柏靠近了些:
“我先確認一下,您很有壓力嗎?”
“指哪一方面?”
“單純的感覺,不是對現在的。”
林鶴柏不深不淺的想了想:
“有。”
“現在對你來說,哪種方式可以很快的緩和你的壓力?不是具體的,用形容詞形容一下就可以了。”
鍾雲說著,抬頭看向上方的水面,許多的浪攪得鍾雲眼裡的天空一片無規則的扭曲。
林鶴柏做鏡像模仿,學鍾雲的樣子看向上面:
“寧靜點吧。”
“好……”
鍾雲有些皺眉,下一秒,周遭一片漆黑。
林鶴柏猛然把頭正過來,語速很急促:
“黑暗可不代表寧靜——”
話音未落,黑暗中快速的亮起一顆一顆光點,這些都是五彩繽紛的星系。
他們周圍仿佛不缺光,但他們看不清自己附近的東西。
沒有任何的力,真正的廣袤無垠讓林鶴柏身體和心靈緊繃處稍稍松下來些。
鍾雲:“還可以吧?宇宙裡最是純潔寧靜。”
林鶴柏:“純潔我不敢苟同,寧靜……寂靜才形容的好點吧。”
鍾雲:“現在講的寧靜是個人的感受,不是客觀的,主要是要讓你的心松下來。壓力您會自己加入,我只需要做到排空就好。”
林鶴柏感覺這人忽拙忽妙的。
鍾雲瞟了一眼林鶴柏胸前的步槍,接著在自己手裡變出一把手槍。
林鶴柏反應很快,立即將步槍槍口對準她:
“放下武器,不許動!”
鍾雲:
“總之,壓力所在與戰場有關,或許是某次的戰況讓你久久不能忘卻,”
鍾雲將槍口抵住自己太陽穴。
只見林鶴柏麻木的眼神中有了點神。
“或許是某人或者某群人的死,讓你感觸巨大。”
鍾雲手上的槍突然消失了,她將手垂下。
林鶴柏的胸口微微起伏,一股怒氣直衝腦門——
“你他媽想說什麽?!”
鍾雲:“你覺得,你要怎麽樣才能放下仇怨?”
林鶴柏現在是真的很想把對面這人揍一頓:
“你覺得呢?”
聲音中帶著怒氣,很不耐煩。
“生命的東西很複雜,生命的逝去帶給另外一個生命的影響,如何化解更複雜。要麽就是讓其忘記這段經歷,維持他本來的面目,要麽就是讓其接受這段經歷,講他已經被打破的本來面目徹底換新。
你想保持原貌,還是想變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