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羅弊一起被安排寮房後,我被叫去跟著琳林她們到芳老的所在處。
“琳妹,芳老是誰?”
“是廟裡德望很卓著的老先生,和掌門是同輩。”
琳林也一臉憂慮,恐怕她也很擔心那位芳老的身體狀況。
來到屋子前,還沒等拉開木質的房門,屋裡就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緊接著是一陣吸氣傳出的嘶啞鼾聲,似乎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在用盡全力......
我轉頭看向琳林,她的眉頭緊皺,好似將死的是她,那是我從沒見過的愁容。
“芳老,我們把她帶過來了。”
披著斑紋毛皮的男子一邊輕聲喃語,一邊將房門拉開,上午明媚的陽光從門口照射進病房,灑在灰暗的地板上,原本緊閉著窗簾的房間,整個都瞬間亮堂了起來。
但裡面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沒有人想關注從門外進來的人是誰,他們都靠在了剛剛傳出咳嗽聲的病人的床邊。
身穿長衣,頭戴羽冠的人站成一排,在這個寂靜而又沉重的房間裡,每一秒都充滿了煎熬和等待,每個人的臉上無一例外都寫滿了關切和無助,有一些年紀較大的人,沒有站在病人的床邊,而是坐在房間比較遠的角落裡,偷偷地抹著眼淚。
隆靈師傅回頭看了一眼我,拉著我的手輕聲輕腳地走進去,琳林則安靜地跟在身後。
“芳老,我把她帶過來了。”
隆靈師傅示意所有攔在床邊的人退到一邊,將我帶到了這個臥床著的病人最容易看到的地方。
這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耄耋老人,她無力地躺在床上,極其瑰麗的羽毛帽子放在床頭。她有一副精致小巧的臉:矮鼻子,小嘴巴,眯成縫的眼睛,布滿皺紋但仍顯得得圓嘟嘟的臉頰,一髻短細不過小拇指粗的發辮搭在肩上。
如果再年輕幾十歲,必然是位樣貌俊俏的女子,可疾病,卻將她的臉塑造的極為蒼白黯淡。
我摘下米黃色鬥篷的帽子,將整個臉露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麽,我直覺到這個老人的身上有股熟悉的感覺。
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我的身上,實在是太過於讓人窒息。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麽,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一直在等著我,現在想想真是令人驚訝,我不過是一個陌生的高中生,卻讓他們將希冀寄予我的身上。
然而,當我看到隆靈師傅和琳林那認真的表情時,我突然明白了什麽。這並不是我的功勞或者重要性,而是因為他們信任我,相信我能夠承擔起這個責任,能夠成為他們的希望。
“......”
芳老緩緩睜開眼睛,本身的病重已經讓她沒有充裕的余力再看向站在床邊的陌生女孩。
然而,令人驚奇的情況出現了。
回光返照一般,病重的老人強撐著從床上坐起來,人們紛紛扶起這位老前輩,盡可能讓她在走前的一段時間裡更輕松一點。
老人此時已經穿上了不開衩的白布衫,頭圍寬幅布折疊的孝包頭,直覺告訴我,這是壽衣。
“你......咳咳.....你的名字是......”芳老吃力地詢問。
所有人對這一幕顯得相當驚詫,好像對這位半隻腳踏進棺材裡的老人竟然還能吭聲這件事表示難以置信。
我微微一笑:“我叫楠葉,木字的楠,樹葉的葉。”
老人抬起頭吃力地端詳這張女孩的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她的臉上,逐漸浮現出震驚不已的表情,反覆地看,反覆地瞧,想要向這個女孩湊得更近,想要向這個女孩靠得更攏,似乎是她看見了什麽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東西。
“什,什麽?”
“怎麽會?”
眾人看到眼前的事情又一次被震驚到——
老人笑了。
她伸出瘦骨如柴的手,我將我的手遞給她,她牢牢抓緊。
每個人都在等待老人還能在最後說出的話,因為現在站在她床邊的女孩,被羅弊稱作是完美的,足以使星神教重新繁盛起來的力量。
老人緩緩張口——
“星光......刻印在你的靈魂......”
宛如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今天本就晴朗的豔陽,汙濁的灰白色眼瞳裡倒映出這眼前這個女孩的影子,那個背影如此之深刻,如此之令人安心。這個人的出現,既有喜出望外,亦是意料之中。
“回來了......我知道你會的回來的......歡迎回來,楠葉。”
“嗯,我回來了。”
這句話脫口而出。盡管我並不記得我曾經有來過這兒,也不曾記得在哪裡見過這位老人,這裡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我仍然這麽回答了。
老人的眼角微微顫動,仿佛在回應我的話,我感到一陣暖流湧上心頭,這是信任和責任。
她終於安心,終於松了一口氣,終於可以放下她終其一生都在完成的任務,去往那個地方了。
老人死了。
這幾乎是我最煎熬的時刻,母親病重的時候也是如此,但這一次更加讓我感到悲傷和不可思議,她握著我的手,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然後釋然地離開了。這明明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我卻不加思考地為她而哭泣,就和這座廟裡大部分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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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弊在園林看見了哭成淚人的女孩,先是吃了一驚,待女孩哭哭啼啼地解釋清楚後,他的臉上浮現出嘲笑的神色,隨即裝模作樣地拍背安慰。
“別,別拍我的背了......胃疼......”我一邊抽噎一邊想要製止羅弊,他厚重的手拍的太使勁了,滿腔熱淚盡給他像拍曬在外邊的被子一樣給拍散了。
“你又不認識人家,幹嘛哭得這麽深情啊哈哈。”羅弊沒心沒肺地這麽說道。
“我也控制不住啊,就是,就是感覺,該哭。”我擦著眼淚,調整呼吸,希望能盡快平靜心情。
真是的,體諒一下我好嗎,就算是給芳老演戲,不真的動用感情怎麽能讓別人真的相信自己?
琳林她們在處理離世的芳老的事情,我和羅弊則被隆靈師傅帶到其他地方。
在無人之處,正在面前走著的隆靈師傅突然停下來,隨即轉身,突然要跪在地上,羅弊一瞬間反應過來發現了對方的意圖,趁對方還未彎下腿,就將隆靈師傅扶直:
“別別別,用不著下跪的。我也是信教的人,也深知信仰對於個人精神世界的重要性。在你們面臨困難時伸出援手,不僅是出於對同道中人的同情,更是在遵循我所信奉教義中關於互助與仁愛的核心原則。”
羅弊客氣地回答,但對於他的表情倒很平靜,把這辭藻華麗的話說得像是在哪死記硬背的套話一樣。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男子像是虛脫一般埋著頭,連連道謝,他頭上戴著的華麗羽冠掉落在地,這時候我才真的看清他的面龐;
這是一個面容深邃而略顯黝黑的男子,有著少數民族的立體五官,他的眉毛修長有力,單眼皮,鼻梁挺直,唇線分明,剛毅而立體的面龐,映射出穩重而可靠的感覺。
這一刻,仿佛歇斯底裡,卻又時刻抑製著自己,因為對方是恩人,自己又是星神廟的顏面,他不希望露出醜態,卻難以控制出流露的真情,很難想象平日裡他究竟承擔了多少重擔和壓力;可迷迷糊糊間又像是看到了我自己——
前天黃昏,被學習和家庭的壓力弄得快崩潰的我。
若不是琳林的關心,我可能會再裝不出堅強的模樣,自此一蹶不振。
“如果沒有你們,芳老就只能抱憾而終,真的很感謝你們”
男子皺著眉頭,沒有哭,對他來說,哭泣不是作為星神廟的領導人該有的樣子,也不會有一位成年男人會向至親之外的人展示他脆弱的一面,盡管此時我並不介意,我想羅弊應該也不會在乎他有沒有哭吧,以他的性格講究禮節簡直就是牛頭對鳳尾。
“我其實沒做什麽,是羅弊的功勞。“我搖搖頭看向面癱的羅弊,羅弊挑了挑眉:
“嗯,我倆都有份,主要是因為楠葉的身份確實被芳君認可了。”
話說到這,其實我很奇怪為什麽我會被芳老認作希望,更別提“回來”這一詞裡蘊含著什麽更深刻的含義。
男子緩緩站起,調整好狀態:“教我如何感謝你們?如若需要星神教相助,星神廟裡的各位一定義不容辭。”
我默默點頭,但在這個時候,還有個問題要問:
“隆靈師傅,我接下來會怎麽樣?”
被認作星神教的希望,但我接下來該做什麽?
“我想,這應該由你決定。”羅弊插入回答,好像他並不認為這事會由隆靈師傅處理,“畢竟你本身就不是星神教的人啊。”
羅弊接著說道:“不過既然你能被認可,那麽你肯定有著能被認可的依據。”
“是的,楠葉小友,你的身上有著星神的法靈之一,也就是星神靈魂的一部分,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只有將死的人才能看見法靈,芳老對你的認可已是板上釘釘。自我遇見守護者,已經是16年前,沒想到今天還能再親眼見到守護者。”
“守護者是?”
“在星神的傳說裡,歷代都會存在星神法靈的擁有者,他們被稱作【守護者】,這是因為,星神所指派的守護者們是星神與人間聯系的媒介,每每災難降臨,都會有守護者出手幫助人們。”羅弊粗略地解釋。
這樣說來,就正好和琳林所說的星神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現在人們當中對上了,這簡直就像串通好的一樣,我都真的快被他們拉入星神教裡了。
但我還是對這件事持保留態度。
“可我什麽都不會啊。我是說,星神應該是很厲害的神仙吧,那守護者作為星神的手指,不應該也會有很厲害的力量嗎?可是我現在什麽都不會,就連學習都要操心不已的我,怎麽會是守護者呢?”
“這......”隆靈師傅一時語塞,他估計對於一個普通人能被認作是守護者也感到出乎意料吧。
“證明是早晚的事,至少你知道你還有個身份了不是嗎?守護者的身份,足以在這個偏僻的地方把某些家夥嚇跑了,只要把事情傳出去,你就安全了。”羅弊點明帶我來此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讓我擁有這個稱號,以此讓我能安全地繼續生活下去。
“我還能像別的同學那樣上下學嗎?”
“絕——對——沒問題。”羅弊以堅定的眼神看著我,嘴角微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我點點頭,不禁感歎羅弊的用心,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被冠以守護者的稱號,但這樣一來我的正常生活得到了保障,我還以為自此之後都得躲躲閃閃,最壞的情況是獨自跑到其他城市苟生。
琳林她們下午就回來了,比我預料中的快很多,
雖然她的臉看起來和平常一樣,眼眶卻紅紅的,很顯然已經痛快地哭過一場了:
“芳老去世了,為了護送芳老的法靈進行輪回,今天晚上要舉行守夜儀式。”
琳林打開她從廟外帶來的紅布袋子,裡面裝著一塊紅色的布匹,她不緊不慢地打開,這是全長二尺許的奇怪形狀的如同旗幟的紅布,整幅紅布分為四條,頭和尾用黑布裝飾。
“這是什麽?”
“這是紅布幡,芳老以前是滿族人的薩滿,年輕時從東北逃荒來到四川來後就作為星神教的【系星人】定居在這裡了,但按照她們那邊的喪葬風俗,老人咽氣後要把這個掛出去。”
“啊,【系星人】又是什麽意思?”
“可以理解成與薩滿職責很相像的職業,意思就是聯系星神的人,可以幫人們預言未來,溝通人與人外等等。”
“既然芳老是星神教的人,那為什麽要按照芳老那邊的薩滿地方習俗來舉行儀式呢?星神教自己的喪葬儀式呢?”
“這是因為星神教的喪葬儀式本身就需要依據喪葬對象來制定。盡管星神教的來源確實和薩滿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但星神教的習俗本身就不是固定的。”
琳林瞥向坐在遠處,慵懶地翹著二郎腿喝著下午茶的羅弊:
“例如某個北歐地區也有個星神教,他們也相信星神的存在,但實際上的各種風俗習慣是按照他們自己本土的風格建立的,在我們眼中的系星算命,與他們眼中的佔星預言相對應,即使是喪葬文化也是如此。”
她回過頭又看向四周的建築:
“看起來如同佛道家的中式屋舍,其實也是為了迎合這裡的地方特色,總不能在這個小鄉鎮裡建一座西方大教堂吧。”
我恍然大悟,星神教本身就依附於“星神下凡”現象的發生,所以不同地方才會相信同一個存在,又由不同的地方文化延伸出同一教派的不同意識形態,不同的風俗建立......
“我明白了。”
“那楠葉,你今天要和我們一起守夜嗎?”
“這是可以的嗎?”
“當然可以,我問過隆靈師傅了。更何況你現在已經算不上完全的外人了,從某種意義上,你算是功臣啊。”
聽到可以參與芳老法靈的輪回儀式,我打心底感到高興,不僅能表達我對芳老的尊重,同時也可以增長我淺薄的見識。
喪葬儀式實在是豪華繁雜,但了解滿族喪葬習俗的隆靈師傅很快就幫芳老處理好了身後事:
在大門前掛著紅幡,今日卻不見一絲風,晴朗的豔陽下紅幡放射出亮眼的紅。
芳老遺體停放在西間,順炕沿在地上放三塊板子,板子的高度以死者年齡而定。老年人與炕沿平,中年人次之,小孩最低。
西間的門被人用白紙封死,連窗戶都被蓋上了一層氈子。
據說,死者口裡要放一枚銅錢,俗稱“含口錢”。讓其雙手握兩枚銅錢或餑餑,並用棉線將雙腳絆好,用紙或布將臉蒙上,在其腳下點一盞油燈,長燃不息,曰“長明燈”,照幽冥之路。
房間外正在搭建靈棚,正中擺放靈柩,前面設牌位、香案、蠟燭、三牲及供品等,兩側是鮮花與花籃,後方高懸橫幅遺像。
不一會,某處傳出肉香的氣味,琳林把我帶到臨時在廟後空地立著的幾處灶台邊,地上是一地的黑毛,巨大的鐵鍋裡煮著黑豬的各個部位,一陣誘人的油肉香撲面襲來。
另一個灶台上擺著的是巨大的籠屜,團團的白色蒸汽向上冒去,隔著很遠都能感受到這股熱量,隆靈師傅則在一邊磨面,據說是在做撒糕,喪葬會用到。
“芳老一生坎坷,卻一生沒有想過留下後代,也許在她眼裡,隆靈和師哥他們已經算是世間不可替代的珍惜之寶了。”
“還好掌門的留下了後代,不過掌門的孩子可沒有留在星神廟,倒也奇怪,不是嗎?”
羅弊一邊說著拿過來兩小碗湯藥,分別遞給了我和琳林。
溫熱湯藥拿在手裡,整體呈現詭異的褐綠色,上面漂浮著幾片沒見過的植物,聞起來有一股奇異的灰塵味。
“喝吧。”羅弊站在原地,等著我把湯藥喝下。
“這是可以讓人興奮的湯藥,可以保證你今天晚上想睡都睡不著。”
琳林說著,一邊帶頭將湯藥喝了下去,我也學著將湯藥往嘴裡灌:
“啊呃,好澀口,有點辣辣的。但是還挺香?”
“拿燙香豬皮熬的湯,香不?”
羅弊一臉不懷好意地看著我,那微微朝上的嘴角好像是在說我中計了。
“啊?不是吧,是用那頭黑豬熬的還是用廟外的那個用香燙成黑碳的......”
“就是那個。“
惱,早知道就不喝了,那股燙豬皮的味道想起來實在令人乾嘔,話說即使不喝湯藥的話不也能守夜不是嗎。
“啊不是吧,燙香豬皮有什麽魅力能拿來熬湯嗎?”
“聽隆靈說好像因為有藥用價值,我也很少喝那東西熬的湯。”
好吧,反正都喝了,就看這燙香豬皮的功效明不明顯了。
皎潔的中秋明月高懸夜空,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灑下銀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大地。遠處的山巒在月光下若隱若現,近處的樹木和花草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清新脫俗。
夜風輕拂,帶來了絲絲清涼,正如所說,死亡是涼爽的夜,此刻這安詳靜謐,仿佛從來就沒有人離開過。
眾人抬著芳老躺著的板子,徒步到了離星神廟一段路的一棵巨大的樹木下,由於樹叢厚實的葉片遮蔽,月光勉強地透過葉間縫隙照射在蓋在遺體的白布上。
芳老的遺體會在凌晨進行星神教特有的“樹葬”,因此不需要在“旗材”(即棺材)上下功夫。
白天懸掛著的紅幡此時已經取下,被疊好放在遺體旁。
昏暗的燭光和火焰下,隆靈師傅和師兄們正在舉行“辭靈”。
哼唱的歌曲裡就可以瞥見星神教裡的死亡遠非常人所生的沉重悲痛,取代之的是輕巧從容:
“生命之法靈——長眠不醒時,
骨骼不得埋葬,哼阿呼;
身下鋪滿鹿骨魚血豬牙,
身上蓋滿神鈴珠飾,哼阿呼;
頭下枕著魚皮神鼓,
腳下墊著腰鈴蝟皮,哼阿呼;
讓晨光、天風、夜星照腐軀體,
骨骼自落在這黯然的土地上;
時過百年,山河依樣,哼阿呼
日月星辰的土地上必生新女,
這是她重返人寰。”
“莎啦啦——莎啦啦——”
舞蹈者腰間的腰鈴架隨著鼓點而搖晃,撞得劈裡啪啦響,穿戴者羽帽和長衣的人們繞著大榕樹打轉,在隆靈師傅的歌中跳的更加入了迷。
“我十歲那年,哼阿呼;
鈕鈷祿賜了阿隆轉世法靈,
偉大如生我的娘,
慈悲又善良,哼阿呼;
陪我長到十五歲時,
就像一棵老榕似的,哼阿呼;
可是可恨的野狼虎豹,
滿山善良的靈誰來引導......”
月影照耀下,隆靈師傅作為司儀人認真地跪在樹前向焚紙盆中奠三盅酒,一邊哼著歌一邊插香,神情專注,時而低迷,時而高昂,
不過,不參與儀式的其他人則在木凳上吃著糕餅,有的在搓麻,甚至有說有笑地誇讚著隆靈的舞步之精湛。
“他們看起來好像不是對這件事很上心?”
“星神廟裡並非所有人都信星神教,有相當一部分人是像我一樣被芳老她們一時興起收留的,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能有對這個教派更深的理解和感悟。而且,芳老生前平日裡就相當匆忙,四處奔走,除了隆靈師傅,大家對這位長者不甚了解。”
“是缺乏信仰嗎?”
“我想,缺乏‘愛’才是原因,芳老沒法給所有人這麽多愛的。”
琳林身子向後一仰,往我旁邊望了望,又看了回來:
“那個猥瑣大叔呢?”
“羅叔啊,我告訴他我今天不回去的話我家貓就進不了屋子,肯定要急,他就回去幫我找貓去了。”
“噢,他不在也好,這樣神聖的儀式他過來摻和幾句話我都覺得煩人,”
我不禁好奇:
“為什麽你要叫羅叔猥瑣大叔呢?我覺得他人挺好的啊。”
“之前他也是把各種稀奇古怪的人像你一樣帶到這裡給芳老看靈, 每次過來隆靈師傅就好吃好喝給這家夥供著,結果沒有一個人是守護者。而且他還特別潔癖,住的地方有一點髒了就嚷嚷著:‘會不會照顧人啊!’,然而有一次我去收拾他離開後的房間時,你猜我發現了什麽?一件沾了血的女式襯衣!唔呃!鬼知道他為什麽會把這玩意留下來?”
說完,琳林忍不住做了個表示厭惡的吐舌表情。
“不是吧......”
度惡如仇的高大形象崩塌了啊!
我背後開始發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背刺”了。
盡管我是一點都沒看出來羅弊對異性有什麽追求,但琳林怎麽說也不是個會對我說謊的人,或者她確實是,那麽她的良善形象也要在我腦海裡崩潰一遍了。
我噤下聲,全神傾注的看著眼前的儀式。
“莎啦啦——莎啦啦——”
腰鈴架仍隨著鼓點搖晃,神秘的場景好似遠古時期對神靈的祭祀場面,漸漸的,老榕樹好似發起光來,隨著歌唱的聲音更加高亢,老榕樹的光芒也在愈漸變得強烈。
“索命的星神呀!
放開我娘吧!
回到陽世三間吧,哼阿呼阿——!”
我本來是感到無言的震驚,瞪大眼睛想確認的更清楚眼前的景象。
然而......
突然間,一陣強烈的不適感湧上來,說不上是哪裡疼,但是腦袋和胸口暈沉沉的:
“琳......”
還沒來得及求助,就已經喘不上氣。
“撲通!”
這就是我暈倒前最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