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丞並沒有急著跟李明池俞胤雅二人打招呼，錢一無也沒急著上去叫住付丞質問他來幹什麽的，三方莫名形成了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微妙態勢。

　　李明池和俞胤雅進靈堂，給了人情錢，記了名字，之後便徑直往高子卿媽媽那邊去。

　　高子卿媽媽似乎對來人的印象很清晰，她的表情裡有驚訝，但沒有茫然，就連那點驚訝，片刻之後，也立馬變成了煩和憎。

　　“你來這幹什麽?你怎麽知道的?”

　　看口型，高子卿媽媽似乎是在說這個。

　　李明池走在前頭，微微躬著身子打了招呼，解釋了點什麽，高子卿媽媽的態度沒有好轉，但別過了頭，不再搭理他們，也算是某種程度的默認吧。

　　聊完，兩人轉身打算往靈堂門口那些長凳那去時，借著從小看著長大的熟悉感，李明池一眼就從人群裡找到了那張熟悉但完全不應該在這裡被熟悉的臉龐。

　　“唐笙?！”

　　順著李明池的吼叫，俞胤雅和付丞也飛快發現了偷摸在靈堂外探頭探腦的幾人。

　　俞胤雅眉頭一皺，怒氣衝衝便往這邊疾走。而付丞，他似乎被驚到了，低下頭，下意識地往人群裡避。

　　“喂！你躲哪去！”錢一無怕給付丞跑了，嚎那一嗓子，便兩手推著人群往那頭擠。

　　俞胤雅好像沒看見付丞，只看見錢一無往人群裡躥，她一下子更加氣急敗壞，“你想跑嗎?站住！今天逃了一整天課，這回被我逮著了吧！”

　　付丞在人群外側，走得快極了，錢一無不斷在人堆裡頭鑽縫隙，一身運動天賦應用得堪稱靈巧與力量完美融合，才堪堪一直讓付丞的背影留在視線裡。

　　可好不容易躥到靈堂另一側，眼看就要撒開了步子追人的時候，俞胤雅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跑什麽?”她厲聲質問，“不是說了不許逃課過來葬禮嗎?把老師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

　　“不是……付丞！”錢一無指著付丞的方向，急得大喊。

　　“你講些什麽東西！”舞台的聲音太吵了，俞胤雅根本聽不到他說話，“跟我走！現在！立刻！馬上！你們所有人！都跟我回學校！”

　　“我說付丞！”錢一無擰著手腕，示意要她放手，“付丞在那邊！我去追他！”

　　“什麽?”俞胤雅還是聽不清他講話。

　　不管了！錢一無心一橫，手上稍一使勁，便將俞胤雅的鉗製給輕松掙了開，可他剛想跑，李明池從唐笙那邊又匆匆趕了過來，再度將他逮住。

　　“你們能不能看看情況！”錢一無真是急得想罵人，“付丞！付丞在那邊！他來葬禮蹲了一天了，剛剛跟著你倆進來的！我不跑，我就是去攔他行不行?！”

　　“付丞?”終於，李明池聽出來了這個名字，他朝錢一無指的方向看過去，卻沒看到任何眼熟的身影，“他在哪呢?我沒看見啊。”

　　“他在……”錢一無回頭看過去，付丞已經不見了蹤影，“人跑了！你說你們倆攔我幹什麽……”

　　不過就在這時，一個塑料盤子砸在地上的刺耳響聲將所有人都震懾得安靜了好幾秒，接著一個憤怒的男聲響起來:

　　“你在這幹什麽?你來幹什麽?他媽的那個臭娘們搞這麽個晦氣陣仗，就是為了招你們這些搞報道的蠢東西過來求饒是不是?”

　　人群跟避瘟神一樣迅速避開，圍繞著那個男聲隔出一片空地，空地正中央是一個形容枯槁的老男人，而被那個男人緊緊抓著衣領子、斥為蠢東西的人，竟赫然是付丞。

　　“付副校長?”俞胤雅跟李明池驚歎。

　　“搞報道的?”不遠處唐笙則不理解地把那男人的話複述了一遍。

　　那男人錢一無和白從謙看著也覺得眼熟，雖然滄桑了許多，但那個容貌，就是資料裡，高子卿父親的模樣。

　　“媽的我說了我不搞葬禮不搞葬禮！你個蠢逼臭娘們聽不懂是不是?”高子卿父親扯著付丞衝到靈位前頭，然後按著他的腦袋，面目猙獰地吼，“你把記者喊過來做什麽?你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就這麽忍氣吞聲認了是不是?我告訴你！卿卿那個死法，我是絕對不會認的！你辦什麽葬禮?你他媽的擅自辦什麽葬禮！”

　　罵得激動了，高子卿她爹把付丞一把推倒，然後自己撲上去猛猛給她媽扇了一巴掌，女人被扇得從跪坐的蒲墊上斜撞上靈位桌子，腦袋磕在自己女兒相片面前。

　　這還不夠，那一巴掌像是把男人心裡的怒火扇得更旺了似的，他揪著女人的頭髮，把女人的臉強行扯到自己面前，然後又是接連的巴掌扇上去，絲毫不見什麽舊日的夫妻恩情。

　　女人被打得哭嚎不止，不知道是都被嚇得愣住了，還是周圍這麽多人，就沒一個親友敢摻和這事，總之，人群裡第一個出聲的，竟然是錢一無。

　　“喂！你怎麽打人?”他一邊喊，一邊就要往裡衝。

　　李明池把他拉住，往裡死命拽了一截，錢一無訝異地回瞪他，想問他這種情況攔自己做什麽，但李明池把他擋在自己身後，自己往前頭去了。

　　“誒！有話好好說你不要打人！你女兒還躺在這看著呢！”

　　李明池邊喊邊扒著高子卿她爹的肩往後拽， 雖然他膽子小，但作為教師該做點什麽，什麽時候該站出來，這些方面他還是很有擔當的。

　　然而就像他過往所有帥不過三秒的高光時刻一樣，他剛英勇站出來見義勇為，那巴掌掉準過來成了拳頭就砸在了他的臉上，給他打得，往後退了兩步，沒站穩，癱坐下去。

　　“喂！你幹什麽！”這次錢一無是真發怒了，他推開圍觀的人衝過去，拉著男人胳膊往後一扯，便把他掀到了地上。

　　男人看到他的校服，又瞅了瞅李明池，霎時一臉尖酸的又恨又笑，“哦?一夥的?來我閨女的葬禮上鬧事?”

　　“他媽的是誰鬧事?是誰先動手打人?”錢一無氣得都覺得好笑了簡直。

　　聽到這話，男人像是受了刺激一下，突然歇斯底裡起來，“那我閨女是怎麽死的?”他吼道，“不是你們害死的嗎?你們害死她，還要來她的葬禮上看笑話，笑話我們一家人沒本事，他媽的還講不講天理了?”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周圍人的眼神還是一下就被好奇給填得滿滿當當。

　　“誒……你不要亂講話！”錢一無被那些不懷好意的好奇給瞪得有點慌，“你女兒死的時候，我都不認識她！”

　　“我說你背後那個人！就是他那個狗娘養的害死我閨女！別說打人，我還要殺了他嘞！”

　　這下人們更驚訝了，哪怕錢一無，都不敢置信地回頭瞧向李明池。

　　他說的是李明池嗎?

　　這可是高子卿的親生父親，他說自己女兒是被李明池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