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收起毛巾,向樓下用力吆喝兩句。
再回過頭時,臉上堆著笑。
“那公子稍坐,有什麽需要再隨時吩咐小的。”
魏閔拿出一粒碎銀放在桌上,小二瞬間就走不動了,他哪能不知道這碎銀是要幹嘛的,看來今日要發筆小財。
小二臉上的笑容更多了。
“公子是有什麽吩咐?”
魏閔用手指了指對面的靜心堂,問道:“這靜心堂開多久了?”
小二砸吧砸吧嘴,掰著手指數了數,回道:“這可有些年頭了,自打小的記事起,靜心堂便開著了。”
“哦?那劉氏兄弟也一直在醫館?”
“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魏閔搖搖頭。
“那怪不得,咱們清河就沒人不知道劉家的。劉家可不得了,一家三兄弟都是禦醫呢!以前都是住在京城,直到去年劉家二老爺和三老爺才回到咱們這。”
居然一門三禦醫,有些出乎魏閔意料,這不管放在哪都是醫術大族。
“那為什麽又回到清河?”
小二面現掙扎,看了看桌上的碎銀,又左右觀察了一番,低聲說道:“小人也只是聽說,說是在宮裡治死了人,就被貶回來了。”
接著他有些義憤填膺,說道:“不過照小人說,肯定是有人嫉妒,我們清河誰不知道劉家幾位老爺個個都醫術高明。別說治死人,就是開錯藥都從沒聽人說過。”
魏閔摸著下巴,在心裡掂量小二的這一番話,他察覺到一絲不尋常。
宮中之人,非富即貴,若是治死了人,怎麽會隻落個革職,恐怕另有隱情。不過,此事與本案無關,宮中之事太過遙遠,魏閔也不再深思。
“照你這麽說,劉家兄弟在清河名聲極佳?”
說起這個,小二不再遮掩,聲音也大了不少,還帶著一種自豪。清河沒什麽特別之處,靜心堂是難得拿的出手的,故鄉情結人皆有之,古今無可避免。
“那是當然!提起咱們清河靜心堂,哪個不稱讚?”小二比了個大拇指,“劉家幾位老爺都是大善人,救了不知多少窮人,就連小人都受過恩惠。”
看來靜心堂名聲不似作假,方才魏閔從劉維壽處得了些消息,但真假尚不可知,這也是他來酒樓打探的原因。
魏閔斷案時向來謹慎,凡事不拿到證據不做肯定,蓋因斷案一事不同其他。
很多事可以大差不差,甚至難得糊塗,但斷案不同,一絲謬誤可能就與真相差之千裡。
魏閔前世一生在斷案上如履薄冰,就是怕在將來某一天,發現自己親手讓無辜者冤死,而真凶卻逍遙法外。
“多謝小哥。”
魏閔笑了笑,將碎銀放在小二手裡,小二喜上眉梢,一把將碎銀揣入袖中。
茶足飯飽,魏閔看向靜心堂,不知什麽時候門口站著個捕快,正四處張望。
莫非漁夫的排查有消息了?
魏閔不敢耽誤,喊來小二結帳後,三步並作兩步,走出酒樓。
一問之下,漁夫的住處果然找到了,在城西碼頭附近,據鄰居所說,確實有兩天沒見到人了。
清河三面環水,僅有南北兩個大門,東西則是兩個碼頭。東碼頭是官府專用,押解糧草稅銀皆從此處走,西碼頭則主要用於商船和漁船。
等魏閔到達之時,西碼頭早已被捕快包圍。
碼頭上的漁夫和商販不知發生了何事,一個個手足無措站在原地,生怕不小心觸了霉頭。
縣尉正站在一座民宅前,向身側之人不停說著什麽。
看縣尉的神態和那人的服飾,魏閔推測此人應當就是聞名已久的李知縣。看來三日之期讓縣衙倍感壓力,連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縣尊大人都親自出面了。
魏閔走到近前,發現宅門已被打開,屋內有人影閃動。
已經有人進去了?
若是破壞線索怎麽辦?
幾天合作下來,魏閔對清河縣衙的偵查能力不敢信任。
“縣尉大人。”
魏閔走到二人身旁,開口叫道。
二人轉過頭,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縣尉是高興中帶著釋然,而知縣則是疑惑透著不滿。
縣尉立即會意,附在知縣耳邊輕聲嘀咕。
李知縣的臉色立即由陰轉晴,撫須笑道:“原來是魏小友,本縣常聽曹大人提起,言及幾日來多虧有魏小友相助。今日一見,果然英雄出少年。”
隨即喟然長歎,面上浮起濃濃的擔憂。
“如此命案發生在轄內,本縣寢食難安。讓百姓安居樂業是我等為官之本,如今遲遲未破案,實在愧對皇恩與清河百姓。魏小友,府裡給了三日之期,這是在對我等鞭策!當戮力同心, 共破此案!”
李知縣不愧是官場老狐狸,看魏閔尚且年輕,先是抬了一手,將其架起來,再綁上戰船,以防魏閔抽身而退。
魏閔耳中自動忽略了知縣的話,他從來就不愛聽這些官腔。
即便知縣不說這些,魏閔也會全力以赴,這是他心中的一種信念,也是今世唯一的追求。
“縣尊放心,我定當全力以赴。”
魏閔給知縣吃一粒定心丸,便於後續差遣縣衙人手,沒有前世的各種設備,人力就是最有用的武器。
李知縣滿意的點點頭。
“魏老弟,你…”
縣尉見縣尊寒暄完,想將話頭扯回案子,卻被魏閔直接打斷。
“曹大人,你已讓捕快進屋搜查了?”
“沒有,是…”
曹縣尉剛想回答,屋內走出一人,神情嚴肅,雙眉倒立,看起來便知不易招惹。
見到此人,知縣二人齊拱手問候。
“周大人。”
魏閔這才知道,原來屋內之人便是府裡來的周推官,居然也親臨現場了。
他有些不解,此案雖然重大,但一府推官有必要親自來搜尋線索嗎?並且上午曹縣尉剛言明,周推府僅是下縣督辦,不會親自參與偵破,似乎事情起了變化?
周推官剛查完漁夫住處,但一無所獲,正準備說些什麽,卻瞧見了魏閔。
“你是何人?”
旁人看來,周斐是固執的。
可周斐自己卻不這麽認為,他只是在遵循朝廷規製與律令,就好比現在,案件勘查之地豈能有閑雜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