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就是如此。
所有線索疑點如同一團亂麻,沒找到線頭之前費心費力,一旦找到線頭那就離真相不遠了。
可這並不意味著前面的費心費力是無用功,沒有這些無用功,線頭是找不到的。
曹縣尉將王捕頭大聲喚來。
外面下著大雨,曹縣尉叫得匆忙,王捕頭沒來得及找蓑衣就趕來,淋了個透心涼。
“大人有何吩咐?”王捕頭躬身問道。
在下屬面前,曹縣尉的精氣神全來了,他語中頗有些得意,說道:“本官已得知凶手所在,你速帶衙內捕快前去搜查…”
說著說著,曹縣尉覺得後背有些發涼,再一歪頭瞧見魏閔嘴角的笑意,突感不妙,快速用眼角余光向身後一掃,發現知縣大人正面色陰沉看著他。
糟糕!
攬功攬習慣了!
他連忙站起身,裝作無事發生,面色顯得異常誠懇,拱手說道:“幸虧縣尊和周大人明察秋毫,啊…還有魏老弟鼎力相助,此案告破在即。下官已將王捕頭喚來,請縣尊、周大人示下。”
李知縣向堂下瞪了一眼,倒不是動怒,而是恨其不爭氣,這個屬下的脾性他早已知曉,只是沒想到在外人面前還是這幅姿態。
他呵呵一笑,側身看向周斐,說道:“要不周大人來吩咐?”
“本官來清河只是督辦,三日之期未到,不會乾預縣衙破案。本官有一提議,從案發到鎖定嫌疑范圍,魏閔居功至偉,不如交由他來布置,亦可防止疏漏。李大人意下如何?”
周斐這番話是給魏閔的功勞做了肯定,以防全被李知縣二人搶去。
短短半天的時間,魏閔就讓他驚訝不已,此子在探案一途上頗有才能,也讓周斐起了愛才之心,想拉魏閔一把。
他心中已做了打算,等回海寧府將此案上報府台後,推魏閔進入府衙補個小吏身份,發揮他的破案才能,總比在山雨樓看門強。
“周大人所言甚是,魏小友,此案多有仰仗,那便由你和王捕頭言明事宜。”
李知縣順坡下驢,兩樁命案乾系甚大,由不得半點馬虎,本來他還不放心曹縣尉,如今周斐的提議正順他的心意。
既然兩位上官都這麽說了,魏閔當仁不讓,無視身旁幽怨的眼神,說道:“王捕頭,此時不宜興師動眾。臨近城門關閉,正是進進出出之時,若是打草驚蛇,凶手恐怕就逃了。”
王捕頭皺起眉頭問道:“那該怎麽辦?”
“將衙內捕快分成兩隊,一隊換掉差服,根據名冊去獨居之人家裡打探,是否認識醫館中人。若是認識,那就詳問兩人關系,是否有過節。”
“那另一隊弟兄呢?”
“暗中盯住兩家醫館,不要輕舉妄動,看看他們是否有特殊之舉,尤其是宵禁後是否外出,大夫、夥計包括他們的家人一個都不能放過!王捕頭可有記下?”
王捕頭拍拍胸脯,大聲道:“魏小哥放心,都記下了!”
“曹大人,可有補充?”魏閔看向那幽怨眼神的來處,含笑問道。
“呃…嗯…這麽辦吧。”
此時曹縣尉眼中哪還有幽怨,只剩下慶幸。
聽完魏閔的布置,才知道自己剛才差點露怯。若是按他所想,直接讓王捕頭去抓人,那凶手估計就趁亂跑出城了。
王捕頭見無人再有吩咐,告辭一聲大步離去。
李知縣看著王捕頭走遠後,開口問道:“那接下來我等該如何?”
“等,該做的都做了,只剩下等。”
“也罷,唉…”
縣衙後堂前是一座小庭院,庭院雖小卻格外別致,草木相疊,有一小亭依著假山,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
大雨在堂前揚起水霧,映得庭院如仙境。
曹縣尉卻沒有欣賞的興致,用拳頭捶著肩膀,歎道:“若是老王頭此去沒有收獲,不知該如何向府裡交代呀…唉…”
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何況是深秋的雨,天氣又冷了幾分。
不過空氣倒是十分清新,魏閔深深吸了一口,頓感神清氣爽,連日來緊張轉動的大腦似乎都放松不少,也讓他難得有心情安慰起他人。
“大人不必擔憂,以目前所掌握的線索來看,方才的布置應當不會有錯。清河本就人少,能滿足這些作案條件的,只有醫館相關之人。盡人事,聽天命,大人還是耐心些吧。”
“盡人事,聽天命…”曹縣尉口中默默念著,似有所得,讚道,“沒想到魏老弟年紀輕輕,竟已有這般體會,魏老弟果然不是凡人呐…”
魏閔愣了一下,這句話可謂盡人皆知,怎麽曹縣尉像是第一次聽到。
轉念一想,這世界與真實歷史不同,恐怕沒有李汝珍這號人物,也不會有鏡花緣這本奇書, 想不到自己也不經意做了文抄公。
“大人謬讚。”魏閔自嘲一笑,扯開話題,“我看大人不時以手捶肩,身體有不適?”
“不知為何,每逢陰雨,肩膀便疼痛不已。”
這是風濕性關節炎呐!
魏閔不是大夫,自然給不了什麽建議。
但有人可以,並且近在眼前。
“劉大夫?”
縣尉衙裡有一人長身而立,面帶微笑,正是魏閔上午剛見過的劉維壽。
“哦?魏老弟認得劉大夫?”曹縣尉訝然問道。
魏閔笑著向劉維壽拱拱手,答道:“今日上午我曾去靜心堂尋一線索,劉大夫給了不少幫助。”
“魏大人言重,在下只是說些自己所知道的罷了,談不上什麽幫助。”
劉維壽謙虛的回了一句,隨即指著桌上的幾包藥說道:“曹大人,在下把藥送過來了,和之前一樣,每日早晚各一劑,連服兩日即可。醫館還有一些病人等待,在下就先回去了。”
曹縣尉把劉維壽送出了門,片刻後折身返回。
魏閔指了指藥包,問道:“大人這藥…?”
“就是治這肩痛。”曹縣尉把藥放進櫃中,口中嘖嘖稱讚,“劉大夫醫術當真了得,之前本官服別的藥都沒用,唯獨劉大夫開的藥立竿見影。”
“大內禦醫自然不是浪得虛名。”
曹縣尉會意一笑,劉家在清河是大族,一門三禦醫的事跡傳為美談。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案子,眼見天色不早,大雨沒有停的意思,魏閔不再乾等,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