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萬花筒(15)

　　第十五章

　　趙子衿看到大家如此熱情如此真誠地對他作出如此積極的評價，十分感動，抱拳向大家敬禮表示感謝。兩眼含著淚說:“我趙子衿何德何能，讓大家如此厚待！我趙子衿何能何德，讓大家寄托如此厚望！此時此地我趙子衿向大家發願:將同其他領導一起帶領醫院所有同仁辦好我們的醫院，全心全意為病患服務，全心全意為大家謀求與付出相符的福祉。”大家聽得熱血沸騰，報以如潮般的熱烈掌聲！

　　趙子衿吃過飯便悄悄走了出來，他不願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讓他人過多地浪費時間來應對自己。各人都有各人的事，日常工作就夠忙了，下班後還有家庭裡各種瑣碎事務等著去完成。他也有許多事情需要時間來處理，所以走路總是避開人群，害怕熟人聊起來沒完沒了，把時間白白地丟在路上。

　　他在醫院職工停車處上了自己的車，正要起動引擎時，手機響了，是林晚秋打來的。他這個妹妹聽到他回應的聲音，就哭，而且哭得傷心傷肺停不下來。趙子衿沒有說話，沒有去阻止，只是靜靜地坐在駕駛位上，握著手機，等她情緒平緩平複下來開口說話。

　　大概有5分鍾之久，他的晚秋妹妹才一邊抽噎一邊說:下午收到薛之瑤的信，信中說她已去日本，不再回來。“哥，你做了什麽對不起之瑤姐的事?她不是太傷心，決不會棄家遠走！”趙子衿很平靜，對林晚秋道:“妹，你覺得哥能做什麽事會傷害到你之瑤姐?你哥就這樣不堪嗎?”林晚秋仍舊在抽泣:“我哥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小妹如何不知?但之瑤姐遠走高飛已是事實，難道這裡有什麽難言之隱——哥，你現在在何處?今晚回來嗎?”

　　趙子衿開車回到家裡，三個孩子圍著父親轉，親得不得了。趙子衿拿出三台最新款折疊屏手機，他們高興得跳起來，雙手捧著各進自己的臥室去調試。趙子衿父母不在家，老倆口早兩天就雙雙被邀請到歐洲參加學術交流活動。他在林晚秋房間裡品茶，把薛之瑤寄給他的信丶離婚協議書和銀行卡全交給他這個妺妹保管。

　　林晚秋知道薛之瑤選擇異國他鄉丶隻身天涯的前因後果之後，唏噓感歎。她為這個女人感到萬分惋惜，恨她不自重自愛，聰明一世丶糊塗一時，想玩人卻被人玩了，這就叫“玩火自焚”，很不值！

　　第二天林晚秋起得早，她悄無聲息地在廚房調製早餐，然後侍候三個孩子起床丶梳洗，交代不要弄出大動靜，快點到餐廳吃早飯。

　　 7時20分林晚秋背著三個孩子的書包，帶著三人出門上車，準點送他們到學校。臨走時又替這些孩子整整衣服，講了一些注意事項，便與他們告別。還未走幾步，就看到三個孩子向她跑過來:一個男孩拉著她的手，要親親她的面頰;一個男孩要她抱一抱並指了指自己的前額，意思是吻吻他。女孩笑盈盈地看著兩個弟弟，最後上前同她摟在一起，與她耳語，林晚秋聽後一臉緋紅，用手指頭點了女孩的額頭，輕聲啐道:“小妮子小不正經。”女孩笑得更厲害，轉身帶著弟弟跑向學校。

　　這個珍兒被趙子衿視作掌上明珠，今年8歲，卻是初三學生，非常懂事，也最善解人意，天生麗質，聰明得叫人無法相信，一家人都十分喜歡她。

　　林晚秋看到他們走進了校門便開車回去，一路想心事。她到趙家第二年秋季得了一場大病，醫院說是腸傷寒，高燒，腹痛，出疹，差一點死去。大她十歲的趙子衿，這一年本市醫學院本科畢業被保送本校碩博連讀，報到三天得知情況，連夜趕回家送她進醫院。治療兩三天也沒能壓住病勢發展，出現持續性高熱發冷，身體蜷曲顫抖，趙子衿解開胸懷緊抱著她，緩解她畏寒怕冷的痛苦，直到八天后她體溫恢復正常為止。這八天裡，趙子衿見她燒得嘴唇乾裂起泡，常在清潔自己口腔之後含生理鹽水去濡濕減輕疼痛，不在乎這種疾病的傳染性。醫護人員見到此情此景，都喟歎搖頭，如此感情深篤的兄妹實所少見。

　　林晚秋想起這些往事，就情不自禁地要流淚。她這位大哥對她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小妹妹，真的是疼愛有加，對她的關懷真的是無微不至，小時候如此，長大以後依然如此。她抹了抹眼淚，輕踏油門，加快車速回到了家。

　　家裡靜悄悄，林晚秋有點吃驚，她深怕趙子衿沒有吃早飯就去醫院了，趕忙推開臥室門，她才放下心來，她這位大哥還在床上睡覺，便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攏攏緊有點掀開了的被子，然後搬過一個皮凳挨著床坐下。她見趙子衿有點消瘦的臉龐滿是倦怠之色，十分心疼。昨天下午醫院一個跟她較熟的小護士打電話告訴她，她這個哥哥為搶救一個病人一口氣跑上十六樓，幾乎跑得虛脫昏倒。

　　她想伸手撫摸她哥哥的臉， 但又縮了回來，她怕驚擾他的睡夢，他太累了。她又有點想哭，最終還是忍住沒有出聲，只是流出了幾滴眼淚。

　　她滿是疼愛地看著疲憊的趙子衿，默默地守護在他身邊。忽然又想起了薛之瑤，這位前嫂子，美豔聰明，事業心很重，自與她哥結婚以來，可沒有幾天好好呆在家裡，不是外地出差就是單位加班，更不用說下過幾回廚房。她總叫哥回到她這裡吃飯，但她哥工作性質不同，自己掌握不了自己的工作節奏，連吃飯睡覺也由不得自己作主，所以飽一餐餓一餐，弄得身體因營養問題越來越瘦弱。可是有薛之瑤在他身邊，她能說些什麽——她唯有心疼，唯有乾著急，唯有暗自垂淚！

　　林晚秋這回說什麽也要鼓足勇氣不再退讓並痛下決心:從今往後她要守望在她這個哥哥身邊，好好照顧他，再也不會讓別的女人無端消耗他丶無故傷害他。

　　對待家人，林晚秋溫柔體貼，但她溫婉賢淑品性中也有剛毅的一面，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任憑風雨滂沱丶任憑霜雪暴戾，都會一往無前地去完成，不會後退半步。

　　林晚秋依舊靜靜地看著趙子衿，這是百般寵溺她的大哥，也是她深愛的男人，小時候她依戀他，現在更是對他依戀。她可以為他奉獻自己的一切，可以為他承受任何委屈。她曾忍受巨大的痛苦成全他與薛之瑤的婚姻，也正是這種根植靈魂的真愛，沒有對奪走本是她男人的女人心生嫉恨，後來還精心照顧他們三個孩子長大。在她的價值觀裡，愛是成全丶成就對方，愛是付出和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