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城中心醫院

　　“你是她哥哥嗎?怎麽這麽不小心啊！要是扎的再深一點，她這根手指都會保不住了。”

　　夜晚值班的醫生，脾氣雖有些暴躁，可仍秉持著盡職盡責的態度。

　　在給范一涵進行著最後的包扎，然後對著賀竟仔細叮囑道，“三天后來換藥。注意這幾天不要再受傷，不要碰水……”

　　最後一句說道，“你這哥哥怎麽當的啊！你妹妹受了這麽重的傷，就知道看手機看手機！”

　　醫生的怒火聲簡直是隔著十米外都聽得清清楚楚。

　　眼見他還想再說些什麽，范一涵抬起巴掌大的小臉，睜著如泉水純淨的眸子，“他不是我哥哥……”聲音低不可微。

　　醫生悻悻然，回避了賀竟的目光。

　　賀竟略微抬眸，看了眼范一涵，又看向醫生，“處理好了，就回吧！”

　　“你哥他有事要辦，今晚可能不回家，他托我照顧你，我住的地方，剛好有空房間，你可以住那，或者我家附近有個酒店，環境也挺不錯，安全措施也有保障。你要不考慮下?”

　　出了醫院，賀竟看著身旁小小的像個手辦娃娃似的范一涵，問道。

　　范一涵不由陷落在他的溫柔眼眸中，雖然他的容貌遠不及祁悲山、范宇弦的精致、帥氣，可是不知為何，在這個人的身旁，她卻感覺到了無比的安心。

　　怦然心動的感覺，這一晚的他，在她腦海裡留下一道深刻的印記。

　　***

　　“你哥剛打過電話問了你，你要不給他回個電話?”

　　賀竟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身純黑色的家居服，驀然給溫和的氣質加上幾分神秘，他略微抬眸，范一涵穿著他從周瑜那借來的衣服，寬寬大大的衛衣長褲，是周瑜的穿衣風格。

　　可這衣服已經是四五年前的了，可版型剪裁挺好，倒也不顯得過時。

　　不過周瑜個子高，衣服穿到范一涵身上顯得大了，褲子都拖地了。

　　“賀竟哥，謝謝你，還有那位姐姐的衣服。”范一涵走近了些，直到目光與他雙眸交匯，匆匆低下頭。

　　賀竟將手中的遊戲機扔到一旁，看著有些拘謹的小姑娘，臉上的笑容愈加和善，“別擔心，你哥他們已經處理好了，兩小時後應該就能回來了。你不要擔心，睡一覺，明天起來依舊是好天氣！”

　　“嗯?”話語的最後一字，賀竟咬的有些重。

　　溫柔撩人而不自知。

　　范一涵不由臉紅了，然後趕忙回道，“好，謝謝賀竟哥，今晚麻煩了。”

　　直到她走遠了，似乎還能聽到身後人傳來的撩人笑聲，“別客氣，我和你哥是好朋友。”

　　“你還沒回來嗎?”走到房門時，范一涵聽到了賀竟在打電話的聲音，隨即關上門，不敢再聽。

　　客廳那廂，冷硬的灰黑色調，裝修風格透著一股隱藏的壓抑感，賀竟坐在那銀灰色系的皮質沙發上，臉上的笑容成了這獨一無二的一抹光。

　　周瑜看望了歐陽曦過後，剛坐上出租車，就接到了賀竟的電話。

　　“喂，”她聲音露出的疲憊，賀竟敏銳地察覺到，關切問道，“出什麽事了?你似乎有些情緒不對！”

　　周瑜按了按太陽穴，隻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歐陽曦的事還沒能妥善解決，暗地裡似乎有股不明勢力正在監視著她。

　　以她如今的身份，根本無法奈何地了暗地中的他們。

　　而若想要查出那些監視她的人的身份，似乎也顯得格外艱難。

　　周瑜一時間隻感覺自己好像被一大團黑霧團團迷住，而這帶給的沉重陰影曾經在上一世就已經發生過了，她不想再重蹈覆轍。

　　她一直以來都在避免著的不可控的未來，難道又會發生嗎?

　　賀竟聽著聽筒那邊，無聲的寂靜，沉默在兩人間靜靜流淌，許久後，傳來了他的聲音，“是歐陽曦那邊出什麽事了嗎?還是警局那邊……他們依舊仍在走流程嗎?”

　　“不，都不是，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有些累了。”

　　周瑜聽著他那邊絮叨家常的語氣，不由地眉頭舒展，眼神間的疲憊之意散去了些，“我很快叫到家了，先掛了啊。”

　　說完她就要按鍵掛斷。

　　賀竟著急問道，“那你想吃什麽夜宵?我這會正準備做呢?捎帶你一份。”

　　周瑜不是沒有感覺到他對她的特別關照，甚至這種好有種無條件的付出感覺，捏著手機的指尖用力，她緩了緩頭緒，“隨便什麽都可以。”

　　“好，那你回來來我家吃夜宵。”

　　賀竟高興得掛斷了電話。

　　這時，出租車女司機也不由帶著笑意，看了眼後視鏡，問道，“小姑娘，給你打電話的小夥子是不是在追你啊?我聽這又是關心情緒好不好、又是問吃不吃夜宵的，這顯然是青春期的小男孩才會的。”

　　周瑜抬眸，聽了女司機的調侃，她那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我不知道。”

　　聽著她這不開竅的回答，女司機這又關切道，“相信我的判斷，我可還是從你們這個年齡走過來的，這些戀愛中的小把戲，姐姐我可比了解的多了去了，相信姐姐，不信你今晚回去問問他?”

　　***

　　“篤篤篤——”

　　“回來了啊！”

　　周瑜一身黑衣，攜著冬夜寒風的冷氣，一腳踏入了溫暖如春的暖房。

　　她看著賀竟，熟練地接過他的背包，從鞋櫃裡拿出一雙女士拖鞋，體貼地給她放在腳邊。看著他低頭忙碌的樣子，周瑜不由出了神，想起了出租車女司機姐姐說的話。

　　賀竟看她久久不動的樣子，抬起頭，額前的劉海劃過眼睛，“周瑜，發生什麽了?”

　　他起身望著她的眼神，是格外的關切，那未加掩飾的擔憂，直直落入了周瑜的雙目中。

　　她搖搖頭，藏在袖子裡的手指不由蜷了蜷。

　　“沒事，只是有些期待你準備的什麽夜宵?”

　　這是一句試探的話語，可是賀竟根本不清楚周瑜的心理活動，她看著他漆黑的雙瞳，不肯放過一絲蛛絲馬跡，在他欣喜若狂地將她拉到了餐桌旁時。

　　看著桌子上的小餛飩、煎雞蛋時，周瑜的心如墜寒窟。

　　一時間，唇角再也無法抑製住得露出一抹苦笑。

　　“怎麽樣?嘗嘗吧！蝦仁肉餡的，合不合你的口味?”可是在他去看周瑜時，一瞬間只能看見女子低垂著頭顱，渾身似乎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他手撐著餐桌，一時間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動，“你知道了嗎?”

　　周瑜抬頭，目光掃過潔淨的廚房，生活氣息滿滿的各種廚具，應有盡有，而這卻與這看起來冷硬古板的裝飾，格格不入。

　　“賀竟，我想和你談談。”

　　兩人相對而坐，這條四人餐桌，霎時好像變成了談判桌。

　　賀竟笑著道，“好，我也有事想要和你說，不過，先吃了夜宵吧！要不然一會該涼了。”

　　餐桌上涇渭分明，周瑜吃的很快，似乎只是囫圇吞棗，想要趕緊完成一件難題;而賀竟則是細嚼慢咽，餐桌禮儀簡直滿分。

　　“我吃好了。”

　　很快，周瑜放下了杓子，目光平視著他。

　　賀竟低著頭，繼續著咬著還未吃完的半個煎蛋，周瑜頗有耐心地等著，手指在桌面上敲著，似乎是一首還未成型的曲調。

　　餐桌上的吊燈垂落，黃色光溫柔，與冷硬的岩石板上形成鮮明的對比。

　　看著他抽張紙，慢條斯理地擦著唇角的水漬。

　　周瑜這才開口道，“賀竟，這房不是你家親戚的吧！我問過了，這原來的主人是一對老夫婦，無兒無女，兩人相互扶持著度過了一生。聽說自從那位老先生去世後，他夫人便將這裡賣了出去，所得的房款全部交給了兒童教育基金會。之後幾經易手，在半年多以前，有位姓段的男士，買下了這裡，之後你便住進來了。”

　　“那位姓段的，應該也不是你親戚吧！我記得之前他來學校裡找過你，西裝革履的，對你的態度似乎並不像對待晚輩，反而更像是你的助理。”

　　燈下，女子眼神澄明，一如往昔，盡管容貌有變，可她就是她，他認定的那個人。

　　賀竟笑道，“看來你查這些應該也是費了一陣功夫的啊！你如果只是討厭我，大可以直接找我——”

　　“不，賀竟，如果我說我討厭你，難道你真的會消失在我眼前嗎?”周瑜篤定無比的語氣。

　　他雙手環抱在胸前，向後仰躺在靠背上，似乎已經放棄了最後的掙扎，“是啊！我不會的。我喜歡你，從一開始見到你， www.uukanshu.net 我便無比確信這一點。”

　　“可你一直以來對我卻是多有防備，哪怕是到了現在，你的心依舊沒有向我敞開?一點的隱藏與懷疑，都足以破壞掉我好不容易努力建立的融洽關系。”

　　“就比如是，今晚，這是這半年多來，你第一次答應來我家，之前那麽多次，你寧可啃著無味的麵包、喝著酸奶，都不願意接受我的善意。”

　　“你不知道，我究竟準備了多少?”才走到了你的面前。這句心聲，周瑜是不可能聽到的。

　　“……所以，你要拒絕我嗎?”

　　周瑜敲著桌面的指尖微頓，她撞入了滿眼都是她的雙眸中，一時間也在糾結，“賀竟，我們才認識了多久，你了解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嗎?你了解我的過去嗎……還是說，你只是看上了這張臉，隨後便如同賭徒一樣，覆水難收地在牌桌上豪擲籌碼?”

　　“……更何況，現在你和我才高二，十六七歲的年紀，人生似乎還未曾剛剛開始，你對我的喜歡，又能堅持多久?之後，這種無望的付出，喜歡遲早會變成一抹高中生涯的暗色，七八年後，也許你也對現在的自己更加厭煩，厭煩這時所犯的蠢，當然，最嚴重的也許會轉變為你對我的仇恨！”

　　“說了這麽多，你就是想拒絕我，想要我離你遠一點是嗎?”

　　賀竟緊盯著她，不想錯過一次她眼神的波動。

　　房間的溫暖，惹得女子升起一抹紅，她肌膚是冷白皮，眼角眉間也是生人勿進的冷意，因而顯得格外明顯。

　　“是，我不喜歡你，賀竟，不要在我身上費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