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就住在陳震家中。
陳震是南陽人,當年張濟攻略南陽,陳氏舉家南下,在襄陽避難。
他幼年是曾在龐德公門下求學,所以與諸葛亮、龐統相熟。
後來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亮出山相助,諸葛亮便推薦了陳震,劉備因其忠純,辟他為倉曹掾。
那時候龐統看不上劉備,隻身前往江東,投入孫權麾下。
可惜龐統這個人因為長得不太好看,從小自卑,養成了慢熟的性格。
這種性格的人後世很常見,情商不是太高,當他和你不熟悉到一定程度,不會和你多說話。
只有關系到了,才會滔滔不絕,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你。
不像諸葛亮,是個社牛,從小就經營關系網。
孫權是個顏控,還喜歡高談闊論,時常大擺筵席與人談古論今,如果他覺得某個人說的好,說到他心裡去了,便立刻予以重用。
龐統的樣貌和性格脾氣自然不會被孫權看中,冷遇也是正常之事。
好在當初諸葛亮去江東時,對他說:“孫仲謀守成有余,進取不足。不如玄德公奮發圖強,心懷天下。士元大才,怎能苟且於江東一隅之地。”
這句話打動了龐統,於是他帶著好友給的推薦信來到了公安。
龐統或許還有一股子傲氣,或許還有一點點天真。
因為諸葛亮還在零陵,便通過好友陳震見到了劉備。
只是他與劉備見面後並沒有馬上把諸葛亮的推薦信拿出來,反而想用自己的才能打動劉備。
但是現實卻給他當頭一棒,劉備一樣嫌棄龐統貌醜,僅僅隨便聊了幾句話便給了他一個耒陽令的職位,遠遠的打發了出去。
說實話,顏值這玩意如果沒有真的很吃虧。
即便是兩千年以後的現代社會,顏值差的人上升途徑也會窄很多。
呃,馬老師是個例外......
深受打擊的他回到陳震家,一時覺得茫然無措,有些自怨自艾的借酒消愁。
“唉,是我孟浪了。孝起畢竟還不是劉玄德心腹重臣,人微言輕。若是......若是那時拿出孔明書信何至於此啊。”
“士元,士元,快出來!你看誰來了?”
龐統酒至半酣,突然聽到陳震在門外大呼小叫。
他神情一振,慌忙站起來往外走:“是孔明回來了麼?”
可是當他走出門外,卻見陳震身邊站著一個陌生的年輕人。
“士元,快過來見過李長史!”
陳震笑容滿面的說道。
“李長史?卻是何人?”
龐統本來以為是諸葛亮回來了,半醉的他昏頭昏腦跑了出來。
哪知道是個不認識的年輕人,便也沒深想,脫口而出問道。
“料事如神李子初李長史啊!士元沒聽過嗎?”
“啊?原來是李長史當面,龐統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作為士人,龐統可以傲視王侯,旁人不但不會怪罪,還會說他有風骨。
但是士人階層本身是有一套不成文規矩的,李源無論家世名望都比他龐統高,跑過來見他,他就不能擺出慢待的姿態。
否則會被人罵不懂規矩,不遵守士人之禮。
李源上前一步,伸手扶起龐統:“呵呵,聽說士元在孝起家中雅興高致閉門飲酒,不知可歡迎我這不速之客?”
龐統一愣,抬起頭見李源眼神清澈,面帶溫和笑容看著自己。
眼角瞟見陳震頻頻向自己使眼色。
心中一動,忙道:“哪裡哪裡,長史光臨,在下不勝之喜,只是劣酒殘肴,不敢請爾。”
“嗨,長史與士元盡管安坐,我去叫人備下酒菜。”
陳震笑著說道,連連伸手請李源進內就坐。
很快,仆役進來撤去殘席,重新擺上酒菜。
三人推杯換盞喝了起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李源開口問道:“聽說主公以士元為耒陽令,不知士元何故不動身就任?難道士元覺得屈才不成?”
“這個......”
龐統一時有些難以回答,你李源怎問的這麽直白,讓我怎說?
嫌棄官小這種事,可以做卻不能明說,要不然會被人笑話。
先前你明知道我在喝悶酒,卻給了我一個雅興高致的理由,讓我覺得你算是善解人意。
現在怎問出這種話,想讓我下不來台麼?
他本來面對不熟悉的陌生人有些拙於言詞,現在更是說不出話來。
李源卻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聽說士元之才與諸葛軍師不相伯仲,並稱臥龍鳳雛。想來士元與軍師定是舊識,不知是否屬實?”
龐統道:“區區薄名不足掛齒,在下與孔明確實是多年好友。”
“那你為何不將軍師薦書取出來與主公看呢?”
“啊?長史如何得知在下有孔明所寫薦書?難道是孝起......不對,在下從未說過此事。”
龐統有些傻眼,諸葛亮當初在江東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以及給自己寫的薦書可都是機密之事。
那時候兩人分屬不同陣營,諸葛亮正在遊說孫權出兵聯合抗曹,怎麽敢公開挖孫權牆腳。
即便是孫權沒看上龐統,也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龐統當然清楚輕重,把那封薦信貼身藏著,從未與人說起此事,連陳震也不知道有這回事。
要不然他早就勸他見到劉備馬上拿出來,別磨磨唧唧橫生枝節了。
“呵呵,我猜的。”
李源神秘的笑笑,指著龐統道:“以士元之智,只要設身處地想想,猜出來應該不難吧。”
“這......”
龐統沉思片刻,便一拍案幾道:“哎呀,長史見微知著料事如神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佩服!”
陳震不解的連聲問道:“士元,你想到什麽了?為何長史知道你有軍師薦信?唉,你當時要是拿出來給主公看就好了, 哪有那麽多事啊。你啊你,太過矯情了吧。”
李源心中一樂,暗暗說了句:“賤人就是矯情。”
龐統卻不知道李源在心中笑話他是賤人,用欽佩的語氣對陳震道:“長史果然見微知著,知道我與孔明交好。
當時孔明在江東見到我時,我只不過是孫仲謀府中尋常客卿,並不受孫氏所重。
以孔明為人,定不忍我鬱鬱寡歡懷才不遇。而孔明為玄德公所重,委以重任,可想而知他會如何做了。
想不到長史僅憑臥龍鳳雛這兩個合在一起的名號,便如親見般推斷出所有細節,龐統,龐統不如長史多矣。”
李源擺擺手:“士元休要自謙,所謂寸有所長尺有所短,我多年來浪跡江湖,對荊州人物所知甚少。如今主公命我巡察郡縣,懲治不法,實在是力有不逮。不知道士元可助我一臂之力?”
說著,舉起酒杯向前一送,道:“我知士元大才,屈就於我幕僚賓客委屈了士元。所以我願與士元結為摯友,並席而坐,不知士元意下如何?”
“什麽?”
龐統震驚的看著李源。
心中卻大為感動。
李源身為荊州牧府長史,雖說目前並無實權,但龐統聽說此人並非愛慕權勢之人,並且在劉備治下所有人心中地位極高。
出身名門,長的帥氣,智謀才能無人能比,卻又品性高潔並不眷戀權位。
這樣的名士請你出來幫他,還以摯友平禮相待,你還能說啥?
“龐統願為長史效犬馬之勞!”
龐統離席,屈身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