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間隔著的到底是什麽?

　　我原本以為，在寨子上的時候她不方便回應我，我也盡可能克制著自己，表演一出陌生人的劇。

　　可為什麽我們終於坐到一起了，還要這樣拒我於千裡之外?

　　為什麽不能公平地給我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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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極其矛盾。我不是一直在等她?在找她嗎?現在她正坐在我身邊，我為什麽要和她吵?我們甚至還沒有好好說話……

　　我不想再逼她了……

　　十一年對我來說很漫長，可她呢……她走過了比我更漫長的路，有失去，有黑暗，有絕望，也有曲折、坎坷……

　　即使她遭遇人生的至暗，她把生的希望用來耕耘山裡的明天……她把生的希望用來做針線，縫補孩子們的遺憾……她從不自私，她說希望我有原本更好的生活，也是真心話……我懂。

　　生命也給了她很多挑戰，她正掙脫束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選擇自己要過的生活……

　　我愛她，是不爭的事實。可是愛，也許不是佔有……而是成全。

　　她能選擇十年扎根在山裡，又在孩子們和鄉親們剛剛要過上好日子的時候，選擇離開大山……是的，她已無愧於青春，我在心裡是敬她的，她依然有著俠者風范！

　　我的理智告訴我——我隻願她好，別的都不再計較。

　　相對於要她答應我的請求，我更希望她不要停下腳步，為了自由的生活，為了隻此一次的人生……

　　“我愛你，沈冰！我愛你！和你對視的第一眼，我就告訴自己，除了你，我今生不會再愛上別人……可是，愛不是強求，也不是佔有，我希望你自由！

　　我希望你知道，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地老天荒，我都等你。你好就好。子禮。”

　　我把文字編輯成短信發她手機上……

　　過了一會兒，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跟她小聲說:“喂～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逼你了……聽從你的心吧。”

　　她點了點頭。

　　我問她想不想去吃點東西，哪怕喝點粥吧……她說她吃不下東西，讓我陪她坐會兒。

　　她一身疲倦，我看她閉著眼睛呆坐著，她已經被歲月打磨的失去了她自己，我看到她更加堅毅了。

　　如果可以，我願意與她分擔。

　　如果可以，我希望她依然能笑得像個孩子。

　　“沈老師……”

　　“嗯～”她慢慢轉過頭來，睜開眼睛……

　　“……我們去排隊上車了，我提著東西，你跟著我。”

　　她說:“好！”

　　我把東西放好，坐下來，她整個人還在離別的情緒中……好像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

　　透過車窗，遠處黑乎乎的一片。茫茫人海中，我又找到了你，多麽幸運……

　　我幫她把座椅調好，把桌板放下來……她把隨身背的小包放在上面，然後倚在靠背上，臉望著窗外。

　　車緩緩地駛離……緊接著窗外一片模糊，我們在回去的路上了。

　　電話鈴響起，她趕緊坐起來，從包裡拿出手機……

　　“阿爸……已經出發了……你不要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們也要……太晚了，你早點休息，我到了地方給您發微信……嗯嗯！我知道了……阿爸……再見！”

　　她剛要放下手機，電話又來了:“啊?我……沒看著信息啊……可能那會兒在上車……嗯……已經走了……嗯，這回兒是真走了……嗯嗯，我等會兒看看，你先說回去了嗎?哦！知道了……我給你回微信……你早點休息……好！拜拜～”

　　我難受！小秦！一聽就知道！我又要反悔了！我心裡就想拴住她……生氣中……

　　她盡管抱著手機在那回微信！

　　我整個人靠在座椅上，把手插在胸前，閉上眼睛不看就是了……我聽見她在打開包，拆包裝……他給她塞的禮物！

　　我看見她把手機放在一邊，慢慢地拆開一個盒子，打開盒子的蓋:一枚明晃晃的戒指！不！我沒有看錯！

　　口口聲聲地說著“戰友”、“戰友”！這是什麽戰友?！

　　我氣得轉身朝過道！靠背差點把我彈出去，生氣！要死了！我狠狠地歎了口氣！

　　我聽著她收拾起來了，還有裝包，拉拉鏈的聲音……

　　我反悔了！我要和他公平競爭！！我不敢轉過頭去，她應該不會戴上的……吧?那會非常輕浮的！她不會！她不會的！我不想理她，至少現在是！

　　“車票、身份證麻煩出示一下……”

　　她拍我，我轉身看她的手，這隻左手，好！沒有！

　　“都在你那裡……”

　　我說，“對！”

　　檢驗完我又都裝了起來。

　　“你讓我再想想……”她說?

　　我擰過頭來，看著她:給那人回語音……什麽還要再想想?這公平嗎?

　　她瞥見我正盯著她，然後轉過頭，小聲地說:“給我點時間，讓我再想想……”

　　我索性趴在桌板上，看著她，我在生她的氣，又在傷心……可我不能強迫她……

　　她看著我……慢慢把手機放手在一側，然後她也趴下來，看著我……

　　我的淚已滾到耳邊……她伸手幫我擦，她又捋了捋我的頭髮……我抓住她的手說:“沈老師，你偏心……這不公平……”

　　她想拉回她的手，我沒放。

　　“子禮，我以為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了……我好想你……”

　　我的淚已決堤……沈老師啊沈老師！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十一年……

　　“……我一直在找你，等你回來……可我不知道你在哪……直到在雨城簽售會上，我抬頭看見一個人，在展台那站了一霎那，我以為我又瘋了，錯覺！但是感覺告訴我，我沒錯，我在簽名的時候，也是寫的:我知道你來了……可是很快你又不見了……我怪我自己是心魔，可我不死心，去看了監控……才找到這裡……他們說是xiao li老師，我一直以為是小李老師，我怕我自己認錯人，可是直覺告訴我，就是你！我甚至沒跟任何人求證過你的名字……盡管你……像陌生人一樣推開我……我都確定，就是沈老師！”

　　“我知道……”她說。

　　“我好像也知道你成了出名的作家，但也沒去看過你的任何一本書。

　　但是，不可否認，即使是故人，我從心裡為你感到高興，那天，默默走進大廳，就當是碰巧來逛書店的人。我也許覺得自己已經與一切和解了……我順手摸起一本書……”她說。

　　“你怎麽就那麽肯定?抽煙的人一定不好呢?我倒是現在不抽了，戒了，就像戒了一個人，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都選對了嗎?”

　　“你在哪?還好嗎?”

　　“我們總還會遇到吧?”

　　“人群中總有一個人是你。”

　　她說，“那一刻，我知道我騙不了我自己……十一年了，我把名字改成曉禮，確實是告訴我自己，我們哪怕不會再見面，我都會想著你，一生有你……”

　　“我其實……一直記著你的電話號碼……但是我沒有給你打過……我心裡很矛盾……我知道，如果沒有我，你的生活會讓很多人羨慕……我不想那麽自私地去破壞……換句話說，就像我給你在筆記本裡留的信:如果沒有發生那麽多事情，我也許會毫不顧忌地跟你在一起……可是……發生了太多的事……你值得比我更好的人和你一起……”

　　我沒有打斷她，我希望她捋著情緒，順著自己的心做出選擇……

　　“可是，我真的……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想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有了身邊人，想你該成家了吧！想你……想你幸福，就好！”

　　“小秦的出現，確實讓我好了很多……他人特別好，很照顧我，也很隨和，我們都是支邊的人，會互相鼓勵……寨子裡的人總在撮合我們……他知道，我沒有給他回應，他回人家說，我們是戰友！沒那些事兒。我也知道，他對我很照顧……他確實很好……直到有一次他喝多了，跟我說:你願意嫁給我嗎?我沒有同意。他說，我能看得出來，你心裡有個人……那個時候，我告訴我自己:我要回來……找你！沒有人可以代替你……賀子禮。”

　　我輕輕地親吻她的手，告訴她:“沈老師，我們多麽慶幸！十一年了……我們的心是在一起的。”

　　我真的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