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寧壽宮。

　　錢太后坐在殿中，安靜祥和，看著地上走動的木偶。

　　周太后正跟自己信任的道士說話。

　　“回太后，明日午時天氣絕佳，可再次開壇做法。”

　　穿著水火袍服的中年道士，拿著拂塵，坐在那裡，隨著他不斷甩拂塵，地上的木偶就開始走動起來。

　　“唉，民間有狐妖出沒，皇后娘娘這子嗣是有妖命，易影響身邊之人。”

　　“難怪本宮和陛下不和。”周太后問道:“那可有法子?”

　　王臣故弄玄虛，看著周太后:“只要臣做夠七七四十九天道法，除去妖氣，定是天帝降世。”

　　皇后的孩子自然是正常的。

　　說什麽有妖命，這只是王臣用來給自己增加神秘的光環而已。

　　但他也不敢說皇帝子嗣真的是什麽妖怪，那可是殺頭之罪。

　　所以隻說是妖命，自己再開壇做法。

　　四十九天后，什麽事都沒有。

　　他還能得到太后獎賞。

　　反正皇室似乎很信這一套，甚至丹藥這類也可以用來故弄玄虛。

　　錢太后疑惑，這道錄司的道士怎麽神神叨叨的，問道:

　　“王高士，好好的孩子，如何是妖命，這是陛下與皇后的孩子，敢妖言惑眾，本宮不饒你！”

　　王臣並不慌張，再次信誓旦旦的說道:“貧道以命擔保，是妖邪附身，只要做夠法事，便無妨。”

　　錢太后雖沒生過孩子，但是她也知書達理，不是愚昧之人。

　　坐在旁邊的周太后本來遲疑，聽到錢太后的話不樂意了，都做了太后還要跟自己作對?

　　自己原本讓劉文泰開藥，劉文泰推薦道錄司道士為皇后的子嗣推演命格。

　　昨天一推演，推出個妖命。

　　她不過是詢問解救之法，這個姓錢的女人怎麽就提出質疑。分明就是和自己作對。

　　“王高士，本宮信你。”周太后看了眼錢太后一眼，道:“隻管寫符就是。”

　　王臣拿出自己當年走江湖用的把戲一番裝神弄鬼，畫了幾張黃符。

　　“將此符燒灰化水給皇后娘娘喝下便可，每日一符。”

　　周太后有些遲疑:“不會喝壞了身子吧。”

　　王臣道:“此乃太乙神符，無礙。”

　　看著地上跑動的木偶，真的是憑空在地上跑，周太后也不再遲疑，相信起來。

　　這不可能是騙子，騙子怎麽能進朝廷道錄司，還能驅動木頭人，一定是神仙。

　　周太后看著身邊的內侍道:“拿去給皇后。”

　　內侍接過符紙，恭敬送去坤寧宮。

　　…………

　　坤寧宮。

　　“又是符水。”

　　玉珠站在內殿，無聊的看著黑漆漆的符水碗。

　　“小姐，這黑灰水，你是怎麽喝的下去的。”

　　“小姐，我好無聊啊。”

　　“那跟我一起繡東西。”

　　“針線活兒啊?老爺就讓蘇杭師傅教過你，我哪裡會。”

　　玉珠圓潤潤的臉蛋，胖胖的嘟著嘴笑。

　　“陛下讓我進宮陪著小姐，可我好無聊。”

　　王皇后笑了笑，倚在榻邊拿起針線來，她衣著素雅，並未穿鳳袍，衣衫單薄，顯得身形曼妙，倚著像是一副仕女圖。

　　玉珠看著王皇后一會兒，隻覺自己這輩子也不會瘦成小姐這樣了。

　　嘴裡喊著無聊，在殿中走來走去。

　　停下翻翻王皇后的書，或撥弄幾下古琴。

　　“小姐！”玉珠看了眼四周，確定無人後，道:“陛下長的醜嗎，我聽老爺說你有孩子了。”

　　她雖是陛下派人接宮裡來的。

　　可她連陛下面兒都沒見過。

　　不知大明皇帝是方的還是圓的。

　　“不醜。”王皇后咬斷絲線，答了她一句，又換了另一根絲線。

　　“宮裡規矩好多，閑的發慌，小姐你怎麽能這般開心的……”

　　“那你讀女德，做女紅。”

　　“可我想吃東西。”

　　“你啊……這樣下去，今後可怎麽嫁人。”王皇后白了她一眼:“今後要學著修身。”

　　“呃……小姐啊。”玉珠看著殿外的巡邏兵，低聲道:“小姐，我都進宮都有好幾天了，陛下怎麽也不來看你，是不是陛下把你忘了。”

　　“呀……”王皇后不小心一針扎在手指上，放進嘴裡吮了吮。

　　隨後沒好氣的輕輕打了亂說的玉珠一下，道:“宮裡不能亂說話，傳到太后耳中，可是會打死你的。”

　　“小姐，你也在意的。”

　　“當然會在意。”王皇后輕聲回答了一句。

　　玉珠看了眼繡著龍紋的腰帶，目光轉向眼前，慢慢道:“都不來看伱，你幹嘛還要給他做衣服嘛，而且宮裡還有尚衣監呢。”

　　她也知道做皇帝的不可能只有皇后一人，且也想他過來，畢竟不是什麽聖人，心裡還是有期待的。

　　“因為……陛下其實很厲害的，只是他在這方面一點也不。”

　　玉珠咬著糯米糕，眼睛突然睜的大大的，咬了咬下嘴唇，低聲神秘的問道:“陛下那個……不厲害?那小姐怎麽有的孩子嘛。”

　　“呀，玉珠～”

　　王皇后輕輕用腳踢了她一下:“我哪裡有說這個，我是說他在女人之間，唉……沒法兒跟你說。”

　　“娘娘，玉珠姑娘。”張敏笑著從殿外進來:“今天膳房菜是奴婢親自監督做的，葷素都有，不用再吃太后娘娘規定的滋補之物了。”

　　“有勞張公公。”

　　張敏連忙擺手，“奴婢該做的。”

　　玉珠盯著張敏，道:“張公公，我也餓了，有肉包子嗎。”

　　張敏看著這個天真又不懂皇宮規矩的圓潤丫環，實在想不明白，都是吃王家米長大的，這怎麽差距這麽大。

　　這玉珠姑娘一屁股，都能把自己和皇后娘娘給壓死。

　　見張敏不答，玉珠捏了捏自己臉道:“張公公，我都餓憔悴了。”

　　“玉珠姑娘您管這叫憔悴?您明明圓潤的像隻球。”

　　聽著張敏的話，玉珠憤憤道:“你才是球，你全家都是球！”

　　王皇后嗔道:“玉珠，不許如此沒禮貌，張公公可不是一般人！”

　　張敏笑道:“娘娘， 沒事。陛下讓玉珠姑娘住坤寧宮，別拿規矩束她。

　　吩咐奴婢，將貢果都送過來，補充什麽維生素，素……森。”

　　維生素森好吃嗎……玉珠想。

　　看著整桌豐盛佳肴，玉珠已沒有第一天進宮的驚訝和流口水，而是靜靜等著王皇后動筷子。

　　宮裡有規矩。

　　朱見深在時，王皇后等人都要等朱見深動筷子，她們才動，朱見深不動筷子的菜，都不會去動。

　　這是規矩。

　　“玉珠你吃吧。”王皇后看著她笑了笑:“我吃不下，涼了也可惜，你都吃了吧。”

　　王皇后將碗筷遞給她，隨即看向張敏:“陛下說他過來嗎。”

　　“陛下去了京師校場，奴婢今天也沒見到。”

　　張敏又道:“娘娘，明天太后讓您還要去，劉太醫開了幾副藥，讓您調理身子。”

　　玉珠道:“小姐身子好好的，調理什麽，這太醫是庸醫吧。

　　那道士，昨天拿柳條點香，神神叨叨，符水髒了吧唧，還逼小姐喝。

　　還高士，就是江湖騙子，你們讀書的，還不如我這丫鬟見識多。”

　　玉珠搖頭，京城到處都是生子問卜的假神仙。

　　王皇后真的生氣了，這丫頭在宮外土生土長，心直口快，萬一禍從口出怎麽辦，如何保得住她。

　　且有些話不能搬弄是非，若給陛下惹事，到時太后又跟陛下哭哭啼啼，更麻煩。

　　幾人說話的時間裡。

　　玉珠已經是第二碗米飯了。

　　張敏心裡道，自己每次才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