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之上東山城分部,未轉變者部門工作室。
不妙笑吟吟地在報告紙上寫寫畫畫,一旁的白晨已經敘述完了所有的見聞,其實並不多,兩句話就能概括。但是,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得到多少情報,而是誇大為多大的價值。情報的價值,取決於能夠驚動多少人。
但是一切價值都和不妙無關。
半小時過去了,白晨終於坐不住了,來到一邊寫一邊笑還在用手機拍照的不妙身邊。
映入眼簾的是一大堆無意義的塗鴉和手機上外網ChatGPT上的問題:如何寫一份一千字工作報告,要求框架清晰,側重點分明。
還挺有邏輯……個屁!
“這就是搗鼓半小時的報告?”
白晨一手奪過那張草稿紙,半小時的等待,結果讓他瞪著一紙的插畫目眥欲裂。這時候閑的沒事乾的不妙把叼在嘴裡的筆帽給吐了出來,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遝草稿,上面印滿了隻用“填空”就可以上交的工作報告清單。
早拿出來不就行了?
氣笑了白晨,就看見不妙只是簡單寫了兩句就把草稿揉成團投了出去,精準命中了五米開外的垃圾桶。空心入網,不妙順勢驕傲地對著白晨挑了挑眉。
這時候,白晨才知道為什麽廢墟之上如此多部門的人,都對不妙敬而遠之,甚至勸誡白晨三思。
當你面對一個精神狀態堪憂的瘋人的時候,應該要慶幸自己跟不上他的思路,當你跟上他腦回路的時候,就晚了,也完了。
白晨複雜的表情,當然也被不妙看地一清二楚,他疑惑地撓了撓下巴:
“工作報告一定要現在寫嗎,不一定的吧?”
“的確不需要現在寫……等等,你是真妙還是不妙?”白晨峰回路轉,覺得是真妙在逗自己,不出白晨所料,真妙用著一種好笑的表情看著他。
“剛才是不妙,現在是真妙。”
真妙聳聳肩,他用舌頭舔了舔食指的指頭肚,從一碟文件夾中找到了屬於白晨的那一份正式任務通知。
抽出通知,遞給白晨,但白晨拿到手裡,卻愣了。
“任務名稱:未轉變者實習生入職考核。”
“任務地點——層級一:‘永夜巢都’……?”
“任務介紹:限論外雇員‘白晨’從入職第二周起三天內前往層級一,並獲得一個詭核生物的身份與職業。注:職稱評定考核最終取決於表現和結果,最終解釋權歸廢墟之上企業所有……”
白晨把通知念了出來,越念心越冰涼,越念心越沉重。
與此同時,問題也隨之而來:
“廢墟之上該怎麽評定我的人呢,總不可能一個接頭的人都沒有吧?”
“恭喜你……”真妙笑著賣了個關子。
停了一秒,真妙無辜地攤手說:“答對了,沒有接頭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如果你真的獲得了一個合法身份,那麽反過來廢墟之上的其他人還需要你的接引。”
“我要是回不來呢?”白晨說完就後悔了,因為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個貌似很愚蠢的問題。
廢墟之上的實習生根本沒有任何保障,五險一金什麽的,形同虛設。
所以,回不來,就只是簡單的回不來了。
廢墟之上實習生的命,只是這座龐大的異界殖民公司微不足道的耗材。只有足夠努力的耗材才能活下去,也只有萬中無一的耗材可以搖身一變,活得輕松些。
白晨不敢想象這是一個背靠官方的企業。他還是抱著一絲僥幸說道:
“這個任務,不應該還有時間期限麽?”
“你不會真的以為,到了詭核世界現實的影響力還會存在吧……”
真妙露出一絲憐憫,他歎了口氣:“我很抱歉,但抱歉其實沒有用,只是為了讓你好接受自己孤立無援的事實。每一個未轉變者都是這麽過來的,而且你要明白未轉變者部門的正式員工到底有多稀缺……”
不,絕對不對。
白晨瞳孔收縮,身體也無力地靠在椅子那柔弱的靠背上,他很想要從真妙口中聽到自己只需要去幾周、幾個月就能返回。
結果相當於告訴白晨,他不用回來了。
真妙也看出白晨內心的動搖,他不能顧左右而言他,只是不得不說明這份凶險。如果在白晨下詭核世界之前選擇沒有告訴他這些事實,白晨只會落得更慘的下場,即使活著,也很有可能會把怨恨的矛頭指向他。
“白晨,聽我說!”
真妙抱著沉重的心情對著白晨,他作為一個前輩,在後輩出任務的前一天才告知本身部門的真相,是一種失職。但他很欣慰白晨的靈感足以勝任實習生的工作,在入職手續辦好之前就能擁有詭核牌,在短短一周時間內就領悟到了牌義凝聚詭核。
這是白晨的幸運,真妙的也真的為他高興。但現在談高興,太早太早了。
“未轉變者部門只有攻略組,因為我們只能是這麽做的人。”
“類人花色進入層級一有先天性的優勢,更容易被土著半詭們接受,也可以在詭核生物面前偽裝成它們的同類。但是其他人不行。”
“飛蛾不行,他們的攻略組各個都是在詭核世界臭名昭著的罪犯和囚徒。巨像(人)殺手更不行,他們不適合單打獨鬥。血十字其實是詭核世界舶來的半宗教組織,非我同族,其心必異。至於清道夫,他們分的他太散,是我們必要的眼線和警戒……”
“紅客是我們的後背,負責鎮壓網絡流竄的異常和充當救援我們的繩索,不能讓他們替我們冒這個險。”
“其實你當然還有的選,白晨。”
“自紅客之後,你可以選擇在合適的時間退出,這是以前那個時代賜予不了保險。”
“但是退出,就意味著你的任務失敗了。當你活著的時候,你的職稱評定肯定是甲等,但當你退出了,所有和你搭線的人連最低級的癸等都評不上了。”
“我沒有堅持那麽久,苟且出來後,也只能恍惚終日而不得清醒。”
真妙不甘心地咬著牙,手掌抓著椅子的扶手,甚至把扶手硬生生抓斷了下來。
白晨看著沉默不語的真妙,頭腦也冷靜了下來。
一味埋怨無濟於事, 還不如趁著真妙清醒的時候,多去了解一下這個瘋子的過往。
“你說你那個時代沒有紅客拉你出來,你是怎麽出去的?”
白晨的話,猶如一根芒刺扎在真妙的心頭,真妙的呼吸開始急促,整個人都變得顫栗起來,他真切地抬起頭看著白晨,說了兩個字:
“籌碼。”
“有一種必定從詭核層級逃出生天的辦法,拿到對應層級的‘血籌籌碼’,你就可以隨意進入那個層級。如果你毀壞那個血籌,同樣可以選擇在任意層級直接回到現實。”
“但代價是,你再也無法進入血籌代表的層級。”
白晨從腦海中搜索著有關籌碼的知識,卻發現沒有“血籌”的半分知識。
籌碼分五個等級:無常、死兆、災禍、深淵、滅絕。
籌碼通常以各種方式出現,生物、器物、符號以及話語。
它們被稱之為同詭核交流的最大憑依和媒介。
層級的各個區域與層級投影同樣分為五個等級:安全區、開荒區、邊緣區、無人區、死域。
對於攻略組那些至少是正式員工的人來說,進入到開荒區就意味著要經常和死亡打交道,更不用說動輒無人區和死域的層級一了。
據白晨所知,層級一根本無法作為一個有效殖民層級,沒有任何安全區,本身具有的兩塊開荒區還是因為背靠一方世界中的中立勢力范圍,作為一個敏感的交界地帶而存在。
“所以,你要換一副面孔生存下去。”
真妙歎了一口氣,起身準備為白晨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