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樓就位於梁門西邊,不一會,三人來到樓門外,正要進樓,忽聽一道聲音從裡面傳來。
“他翁翁的,西軍四虎算個屁,比起行兵打仗,同輩人裡,誰也及不上我們小折將軍!”
趙玉城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正自奇怪,慕容流盈附耳道:“是折世兄手下的賀伯勇!”
趙玉城微微一笑,道:“對,就是賀指揮的聲音!”
正要進去與他相見,忽見吳家兄弟臉色不大好看,站著一動不動。
“兩位吳兄,你們怎麽了?”他問。
吳階沉吟不答,吳璘搶著道:“西軍四虎之一,正是我們第二將正將,辛興宗將軍!”
吳階看了趙玉城一眼,道:“趙兄,你認識裡面說話之人嗎?”
趙玉城這才明白過來,賀伯勇口無遮攔,得罪了吳家兄弟。
當初賀伯勇幫過自己,趙玉城自然不能坐視雙方起衝突。
“興許只是誤會,我帶二位進去認識一下那位朋友!”
進入酒樓,遊目看去,只見西角坐著一名大漢,留著好大一撇胡子,不是賀伯勇是誰?
趙玉城大步走了過去,哈哈笑道:“賀指揮,一個人在這裡喝酒,好興致啊!”
賀伯勇抬頭一看,又驚又喜,道:“趙秀才……啊不對,該叫你趙指揮了,哈哈,想不到能在這裡見到你!”
忽然瞥見趙玉城身後的慕容流盈,急忙起身。
“慕容娘子,你也來了?”表情顯得很吃驚。
慕容流盈微微點了點頭。
趙玉城笑道:“賀指揮,你這次也隨小折將軍南下了嗎?”
賀伯勇笑道:“我們將軍把我調過來了。”神情十分得意。
原來折可存這次被調動南征時,因手下人馬不能使用,便帶了幾個熟悉的部下,將他們調在新隊伍裡擔任指揮。
賀伯勇便是其中之一。
趙玉城點點頭,將賀伯勇與吳家兄弟相互介紹認識了。
賀伯勇聽說是西軍將領,嘿了一聲,隨意拱了拱手。
吳家兄弟也硬邦邦的回了一禮。
慕容流盈見雙方不大和睦,提議要一個包房,大家一起煮酒共飲,也好消弭誤會。
包房在二樓最西邊,果然清幽雅致,別具一格。
吳璘年輕氣盛,三杯酒下肚,便忍不住開口道:“賀指揮,你剛才說西軍四虎都及不上折可存,這是何道理?”
賀伯勇聽吳璘質問自己,口氣不善,把臉一板。
“哼!誰都知道,西北諸軍中,折家軍第一,其他人都得靠邊站!難道我說的不對?”
吳階聽他如此狂妄,也動了火氣。
“折家軍上一代的折可行將軍,確實神勇無敵,誰都欽佩!折可適將軍也戰功赫赫,人所敬仰。只可惜到了這一代,嘿嘿,就差點意思了!”
折可行與西夏人作戰三十年,黨項人都很怕他,稱呼他折家父。
折可行老了後,西夏又來襲擊。
折可行族侄,折可適領兵擊敗西夏大軍,又主動出擊,奪下天都山,建立安西城,功勞也不小。
折可求和折可存兄弟都是折可行的兒子,只可惜兄弟二人雖頂著威名,卻未立下太大功勞。
折可適的兒子也不怎麽樣,導致折家將氣象大不如前。
賀伯勇怒道:“虎父無犬子,你瞧好了,這次南征,我們小折將軍一定會讓天下人刮目相看!”
吳階端著酒杯,淡淡道:“話誰都會說,就看做不做得到。”
趙玉城怕兩人動起手來,插嘴道:“不知西軍四虎,指的是哪四位將軍?”
吳階對他態度就不一樣了,微微一笑,道:“其實這也是別人胡亂說的,不值一提。”
趙玉城道:“既然有人說,自有緣故,還請指教。”
吳璘道:“兄長,既然趙指揮想聽,說了也不打緊。趙指揮,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們涇原第二將辛興宗將軍是其中一個了,我再和你說說其他三個。”
趙玉城伸手道:“請講。”
吳璘道:“能跟我們辛將軍齊名之人,自然也是年輕一輩翹楚。其中一個,便是鎮海節度使,劉延慶之一,劉世光將軍!”
趙玉城心中一動。
劉世光是南宋中興四將之一,雖然也被戲稱為長腿將軍,喜歡逃跑,但也打過不少勝仗。
看來這西軍四虎,倒也並非誇大其詞。
“劉世光將軍我聽過,久仰的很。”他讚了一句。
吳璘眉飛色舞道:“下一人名頭更大,那人是熙河經略使姚古老將軍的養子,姚平仲將軍,外號小太尉!”
趙玉城暗暗點頭,果然又是個有名的人。
靖康之恥時,姚平仲曾劫過金人大營,雖然失敗,但總算有些骨氣!
吳璘接著道:“姚將軍多次與夏人大戰,關中豪傑人人推仰。他不善屈上,惡了童樞相。童樞相雖不喜他,卻也欽佩他的勇武,經常招之作戰!”
趙玉城豎起大拇指,道:“果然是一條好漢!”
吳璘道:“最後一人叫王彥,是涇原路老種經略相公手下的大將,曾多次跟隨老種相公征討西夏,戰功無數。老種相公曾對人說,他的部下之中,無一人及得上王彥將軍!”
老種經略相公叫種師道,他弟弟叫種師中,被稱為小種經略相公。
兄弟倆是種家將代表人物。
趙玉城隱隱對王彥有些印象,記得好像是嶽飛上司。
賀伯勇忽然笑道:“跟著老種經略相公打過幾仗,就能算名將嗎?那你們西軍不該只有四虎,十虎都有了吧!”
吳階怒視了賀伯勇一眼,朝趙玉城拱手道:“趙兄,我二人軍中還有事要處理,就此告辭,將來再請你喝酒!”
又向慕容流盈拱了拱手,帶著吳璘離去。
趙玉城暗暗搖頭,賀伯勇性格直爽是直爽,未免太爭強好勝了些。
話說回來,軍中漢子都有這個特點,本來就是廝殺漢,自然容易變得好勇鬥狠。
他沒有指責賀伯勇,繼續陪他喝酒。
酒過三巡,賀伯勇舌頭開始變大了,不住的在慕容流盈面前誇讚折可存。
慕容流盈眉頭緊蹙,說道:“時候不早了,趙郎君,我們回吧。”
趙玉城看向賀伯勇,笑道:“賀兄,你喝好了嗎?”
賀伯勇哈哈一笑,道:“今日喝得夠痛快,咱們改日再喝!”
三人一起離開包房,來到樓下,吳家兄弟已經會了帳。
出了樓,趙玉城二人與賀伯勇告辭分手。
慕容流盈又朝著禦廊的方向走,趙玉城隻好陪在她身邊。
也許是因為賀伯勇剛才的一些話,慕容流盈情緒顯得很低落。
趙玉城並不知她跟折可存什麽關系,便沒有出言安慰。
過了好半晌,慕容流盈道:“趙郎君, 你知道今日來我大伯府邸的都是什麽人嗎?”
趙玉城搖了搖頭。
慕容流盈幽幽道:“全都是提親的人。”
趙玉城微微一愣,道:“提親?向誰?”
慕容流盈側頭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我。”
她又繼續道:我這次入京後,京中便有很多人來找大伯提親,包括剛才的張元亨。不過他沒見過我罷了。”
趙玉城靜靜聽著,沉默不語。
他曾聽小順子提過,慕容家的女子聲名在外,只是沒想到,名聲都傳到了京師。
慕容流盈似乎瞧出他心思,道:“你以為他們是真心提親的嗎?”
趙玉城道:“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他們只是是為了博一個好名聲!”
“名聲?”
慕容流盈淡淡道:“東京城的相公們,一直對我們這些鎮守邊關的將門世家不放心,他們絕不肯將女兒嫁給將門,又熱衷於迎娶將門之女,表面是拉近關系,其實是暗中防備。”
“在他們看來,這是一種為國盡忠,自我犧牲的行為,不僅可以獲得美名,還能討官家歡心。”
趙玉城早就知道宋朝文官一直在防備武官,打壓武官,沒想到竟到了這個地步。
“你若是不願意的話,不如回河東吧,免得被他們糾纏。”趙玉城提議。
慕容流盈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不必替我擔心。大伯最愛護我了,絕不會讓我受委屈。今天晚上,就是他讓我出府躲他們。”
趙玉城松了口氣,笑道:“你有個好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