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猛拱手回禮:“好說。對了,還有一事,耿相公讓我轉告將軍一聲。”
耿守忠和顏悅色道:“何事?”
雷猛沉聲道:“耿相公已經查清,這次壞了我們好事的人,就是那個趙玉城!”
耿守忠眼中閃過一道冷光。
“就是救下金大慶、殺了我一名手下的人?”
雷猛道:“殺您手下的人叫李存繼,是趙玉城伴當。那趙玉城本是清源縣一名普通秀才,巴結上慕容家,做上了威勝軍第四指揮使!”
耿守忠勃然大怒,一腳將黑狼踢飛,怒聲道:“一個酸秀才,也敢跟老子作對,耿相公就容他活著嗎?”
黑狼嗚嗚叫了兩聲,伏在地上不敢動。
雷猛道:“耿相公跟慕容家有約,不便再對趙玉城動手。”
耿守忠心下了然,知道對方想借自己的手,殺了趙玉城,笑眯眯道:“連耿相公都不敢惹慕容家,鄙人一個降將,就更不方便動手了!”
雷猛道:“動不動手,全在將軍。不過據在下所知,在慕容家幫助下,趙玉城也會參與此次南下剿賊。”
耿守忠暗暗冷笑:“宋朝之腐敗,比我們遼朝也不差,他大娘的,一個秀才都被派去帶兵打仗!”
雷猛見耿守忠不說話,也不再多勸說。
“此次朝廷派出剿滅方臘的最高官員有兩人,一人是四路宣撫使童貫,另一人是宣撫副使叫譚稹。譚宣撫是梁太師的人,將軍若有需求,可以去找他!”
耿守忠微笑道:“多謝指點。”
雷猛道:“話已帶到,在下告辭。”轉身離去。
……
太原府本名晉陽城,又稱並州城,龍城。
因地勢險要,有鹽有鐵,兼農業發達,多次形成割據政權,造就好幾位皇帝!
宋太宗趙光義打下太原後,為了防止有人割據造反,第一件事,便是一把火燒了這座千古名城!
只可惜,趙光義雖然常自比李世民,卻連孫權都不如,北伐遼國時,被打得坐驢車而逃。
兩次北伐失利,宋遼攻守易形。
山西沒了太原城,便相當於少了一扇屏障,可以讓遼人長驅直入,攻入宋朝腹地。
趙光義急忙下令,讓潘美重修太原城,為了掩蓋當初毀城的錯誤,將太原新城修在原址二十裡之外。
然而原太原城的選址,才是最理想的地方。
新城三面環山,每年都有從山間流出的季節性河流,又西臨汾水,每逢汾水暴漲,就會形成嚴重水患,百姓們深受其害。
直到天聖三年,一個叫陳堯佐的人擔任太原知州,才開始解決老百姓的困難。
陳堯佐是個水利專家,他因地製宜,將太原城西的大片窪地開發為湖泊,引汾水注入,周圍修築土堤,堤上植柳萬株,是為‘柳溪’!
有了這個蓄水湖,汾河暴漲,就會先流入湖中。
倘若湖水衝出河道,土堤形成第一道防線,就算大水沒過土堤,柳溪作為緩衝帶,成為第二道防線。
自從柳溪修建後,太原府的百姓們才終於擺脫年年水患,人口逐漸恢復。
經過百年休養,才形成如今繁榮的太原府。
趙玉城率領第四營抵達太原城後,在南郊駐扎,此時南郊一帶,盡是軍營帳篷,連綿數裡。
五十個被征調的指揮已經到了三十多個,一萬多士兵擠在一起,相互間都能看到對方的旗幟番號。
有的相鄰軍官,趁機建立袍澤之情,到時南伐之際,便能相互照應。
高平一開始也經常去隔壁軍營聯絡交情,去了幾次後,臉都氣青了。
原來像他和趙玉城這種靠關系入仕的人,最不受軍中人士待見。
他一張熱臉貼了好幾張冷屁股,臉都貼麻了,卻連個笑臉都沒看到。
到了次日,一大清早,便有傳令官來通知趙玉城,正午時分,去太原城南門集結。
距離正午還有兩刻鍾,趙玉城便帶著第四營將士步行抵達南門。
一路之上,盡是前往集結的隊列。
趙玉城的隊伍走的最整齊,然而,不僅沒有得到讚許,還受到不少軍士嘲笑。
有人喊道:“第四指揮,你們走的這麽整齊,是想學高太尉一樣,整花活把戲嗎?”
原來殿前指揮使高俅管理禁軍時,最喜歡整出一些花活。
他將禁軍們橫列四彩舟,上有諸軍百戲,煞是好看,還得到宋徽宗趙佶的讚賞。
然而,近些年禁軍素質越來越差,遠不如邊軍。
宋徽宗雖蒙在鼓裡,別人都心裡門兒清,所以邊軍們很瞧不起開封城中的禁軍!
在他們看來,趙玉城一個秀才出身的人,哪裡會帶兵?肯定也學著高俅,整出一些花架子。
第四營的軍士們聽到有人侮辱指揮使,哪裡能忍,紛紛怒聲斥罵!
趙玉城道:“全都閉嘴,不必理他們!”
一句話下來,就像禁言咒一樣,第四指揮的將士都不吭聲了。
如此令行禁止,不禁讓周圍軍士動容,一時間,無人敢再挑釁嘲笑第四指揮了。
南門外的空地上插著很多旗杆,每一個旗杆上面,標注著一個指揮的番號,最北面搭了一個大木台。
趙玉城帶著人來到‘威勝軍第四指揮’的旗杆下站定。
周圍的各營軍士嘈雜吵鬧,只有第四營將士一言不發,沉默的可怕,引起不少軍士側目。
在第四指揮右邊,是振武軍第七指揮的隊列。
趙玉城斜眼看去,發現第七指揮很多士兵都留著髡發,心中一動,猜到這支人馬是遼國降兵。
這次集結的一共有五十個指揮,兩萬多軍士,此刻都集結在南門之外。
一時間,塵土飛揚,人山人海,士兵們都穿著盔甲,軍官們的呼喊聲與盔甲碰撞聲混在一起,亂糟糟一片。
臨時搭建的點將台上,已經站上了好幾名高級武將。
趙玉城放眼看去,一個都不認識,李存繼遂將每個人的身份官職,一一向他介紹清楚。
最中間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將領,四十七八歲,昂首而立,不怒自威,正是河東軍兵馬都總管,王稟。
王稟左手邊站著個和他差不多年齡的將領,頷下三縷長須,面帶微笑,風姿俊逸,便是慕容流盈的二伯,慕容居廉。
折家家主折可求站在王稟右邊,此人是折可存之兄,大約三十歲,身材比王稟高半個頭。
除這三人之外,其他人也都是兵馬司高級將領,折可存也在其中。
隨著下方隊列全部集結完畢,王稟上前兩步,開始講話。
他先轉述了樞密院的軍令,接著便開始調派隊伍。
五十個指揮一共被分為十支軍隊,由十個統製轄製。
宋朝的武將訓練和帶兵打仗是分開的。
比如折可存,原是河東第四將正將,手下統率的是折家軍。
然而打仗時,正將並無領兵作戰的權力,需要朝廷冊封統製,才能領兵作戰!
統製和都統製都是戰時派遣官,戰後取消,這是宋朝統治者防止武將叛亂的又一道緊箍咒。
對前線作戰的武將們來說,這命令簡直是自廢武功。
折可存平日訓練接觸的都是折家軍, 打仗時,卻只能統領其它部隊。
他手下的第四將則留在府州,防備西夏人偷襲。
可想而知,就算折可存再有治軍才能,面對一幫不熟悉的軍士,也難以發揮本領!
幸好趙玉城眼下官職低,沒有這個煩惱,也不必和這支訓練了兩個多月的部隊分開。
他的頂頭上司叫張灝,是張孝純的兒子,河東第六將正將,這次也是去南方混軍功。
按照宋朝慣例,大軍出征前,必有一番賞賜。
果不其然,這天夜裡,王稟便下令犒賞三軍,每個士卒賞錢一貫。
當著王稟的眼皮子底下,倒是沒人敢染指這筆錢,五百貫錢很順利下發到第四營。
趙玉城親自發放到每名士兵手中,這才回到營帳。
洗漱一番,正要歇下,李存繼忽然找了過來,說道:“趙兄,今日站在點將台的武將中,有一人是耿守忠!”
趙玉城點點頭,道:“我知道,王稟總管冊封的十個統製之中,就有耿守忠的名字。”
他忽然有些奇怪,又問道:“你見過耿守忠嗎?”
李存繼道:“我沒見過。不過旁邊的振武軍第七指揮中,有人談論到他。”
趙玉城想了一會,道:“你擔心耿守忠此次南征,會對咱們不利?”
李存繼道:“戰場混亂,就算他們暗中放冷箭殺死我們,別人也不會發覺,需得小心提防。”
趙玉城心中一凜,道:“你提醒的很對,到時咱們小心點。”
第二天,集結好隊伍後,王稟就帶著大軍向東京汴梁城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