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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巫師之謎》第一百二十九章 赤忠的血
  從死靈塔戰場潰敗之後,阿蘭斯覺得這段時間自己活得就像行屍走肉一般。

  瑞克·納裡士死在了他的懷抱中,而索倫·赫塔爾的首級則高懸於德維德斯的城牆,昔日的戰友紛紛因他的錯誤決策而殞命,忠心的家臣也漸漸離散了羽翼。如今的阿蘭斯,已全然成了孤家寡人,支撐他繼續行走在這條荊棘之路上的,只有心中那團因純白烈日而燃燒的熊熊火焰。

  他要為友人們向特拉維耶復仇,要為吉昂家族燃盡最後的光輝。

  矢志於此的阿蘭斯,恍然間看到了熟悉的景色。

  他回到了薩克莊園。

  或許是迷惘時無意識的本能,他沒有渡過白河去找傑裡柯,而是朝著自己最熟悉的地方邁步。

  這裡,現在是傑拉爾的了。

  阿蘭斯歎了口氣,對哥哥背叛自己這件事,他恨不起來,但對傑拉爾出賣約洛王子的行徑,他無法原諒。

  落魄的男爵連盔甲都丟了,卻沒有丟掉劍。他望著薩克莊園飄揚的躍水海豚旗幟,緊了緊手中的寶劍。

  在這裡生活了許多時光的阿蘭斯,遠比傑拉爾和他手下那些人更熟悉這座莊園,他小心的隱蔽在樹林中,悄然接近莊園主樓。

  可很快他就發現,把守莊園的士兵遠比他想象的更多。

  連黑禦林都出現在這裡,特拉維耶竟然這麽看重傑拉爾?不,不對勁,如果傑拉爾真的如此重要,就不會待在城外的薩克莊園,而應該在守衛森嚴的提亞馬特宮被嚴密保護起來!

  阿蘭斯冥思苦想著,薩克莊園究竟有什麽東西值得特拉維耶如此重視,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受驚的阿蘭斯來不及看身後是什麽人,立刻拔劍,凌厲的劍鋒斬落一段樹枝,卻沒有擊中背後的那個家夥。

  “不用這麽緊張,阿蘭斯男爵。”烏爾霍褪去隱身,突兀現身,“我是斯溫·傑裡柯麾下的巫師,對您沒有惡意。”

  阿蘭斯沒見過烏爾霍,雖然對方的魔法證實了巫師身份,但他還是不敢放松警惕,畢竟也有“白咒”安東尼那樣為特拉維耶效力的白巫師。

  看到阿蘭斯這麽警惕,烏爾霍抬起雙手,以示自己沒有敵意。

  “我聽說了死靈塔戰役的失敗,卻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您,難度您也是來救約洛王子的?”

  “約洛王子?”聽到這個名字,阿蘭斯忍不住低聲驚呼,“他不是……”

  “沒死。”

  烏爾霍很快給出了答案,要說這個世界上誰最不可能出賣約洛王子,就只有阿蘭斯·佩薩了,哪怕親姐姐卡特琳公主,和小王子之間也有皇位繼承權的潛在矛盾。

  “太好了!”

  阿蘭斯喜不自禁的歡呼一聲,心激動的砰砰跳著。他雖然還是不敢完全相信烏爾霍,但也不肯放棄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如果約洛王子還活著,那即便犧牲自己這條性命,阿蘭斯也要把他救出金狐家族的魔爪。

  “他被特拉維耶藏在了……薩克莊園?”結合薩克莊園內出現的眾多衛兵和黑禦林的身影,阿蘭斯馬上猜到了真相。

  “沒錯。或許是為了打擊吉昂聯軍,特拉維耶家族故意散布約洛王子的死訊,把他秘密藏在了這個地方。”

  烏爾霍沒說約洛王子真遭遇了刺殺的事情,以免阿蘭斯聯想到傑裡柯家族頭上。

  “我一定要把殿下救出來!”

  他的雙眼炯炯閃著光,心中再沒有了任何迷惘。

  “我也是這麽想的,但……”烏爾霍看向莊園內羅網一般的守衛,“老實說,很困難。我嘗試過隱身潛入,基本摸清了關押王子的位置,但那裡有宣道會的神術者,我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在約洛遭遇過一次巫師的刺殺後,弗朗西斯特意請來了數位宣道會的中級神術者坐鎮,專門對付擅長暗殺的巫師。

  阿蘭斯鎖眉思考了片刻,望著躍水海豚的旗幟,下定了決心。

  “那就由我來充當誘餌吧。”

  烏爾霍看著阿蘭斯的眼睛,那雙眸子中沒有任何的畏懼。

  “特拉維耶家族現在一定在通緝我,如果我出現在薩克莊園內,一定能幫你吸引走大量的守衛。”

  “但你肯定逃不出去。”

  夏季的風吹開濃密的樹葉,撫在阿蘭斯的臉上,好似春天一般溫柔。他灑然一笑,仰起臉,主動去迎接陽光的照耀。

  “我啊,還是適合在倉庫裡點數糧食、布匹和柴火,作戰不是我所擅長的事情。即使為吉昂家族做了那麽多,卻把忠於純白烈日的摯友們葬送在了死靈塔下。如果能用我這條命,換來約洛王子的安全,那我死後見到索倫和瑞克他們,也有好消息可以告訴他們了。”

  阿蘭斯特別堅決,或許他是刻意在求死,不渡白河而來到薩克莊園,潛意識裡便存了用死亡來解脫內心的愧疚。

  烏爾霍也沒什麽話可以再勸阿蘭斯了,他敬佩這位赤膽忠心的吉昂忠臣,幫助對方完成最後的心願,才是對其最大的尊重。

  巫師摸了摸口袋,取出一小瓶白色的藥劑。

  “明天晚上行動。這是幽影水,喝下後能讓你隱身一小時,你可以用它潛進城堡。傑拉爾住在住宅的三樓,西側門前有米德萊特斯一世畫像的那間臥室,約洛王子則在別棟的二樓,最裡面的房間,隔壁的兩間房間都有神術者。”

  薩克莊園的前主人很快便在腦海中勾勒出了地圖。

  “我會去找傑拉爾。”阿蘭斯緊緊握著手中的劍,“哥哥犯下的過錯,弟弟理應幫他彌補。”

  這一天的時間過的很快,斯溫帶著最信任的人手趕到了白河邊,準備接應烏爾霍和約洛王子,而阿蘭斯和烏爾霍也為潛入莊園做著規劃,務求抓牢這唯一的一次機會。

  只有傑拉爾在為自己轉投特拉維耶的決定而得意,他想過自己和阿蘭斯再會的場景,但怎麽也不想到會是這種情形。

  看著自己咽喉前的劍鋒,傑拉爾隻得舉起雙手。

  阿蘭斯看了眼床上衣衫半裸、神情惶恐的女人。

  “出去!”

  女人趕緊逃出房間,甚至不敢尖叫一聲,只怕阿蘭斯的劍鋒會追著自己的叫聲追上來。

  傑拉爾看了眼情婦的背影,歎了一口氣。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心慈手軟。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瞞過那些衛兵,潛入我房間的,可放走了那個女人,衛兵們馬上就會包圍這裡。”

  “這是我的莊園,是卡特琳陛下賜予我的莊園。”

  阿蘭斯面無表情,把劍架在哥哥脖子上,推著他往外走。

  “你們不過是群強盜,和狐狸一樣的強盜。”

  傑拉爾笑了起來。

  “我愚蠢的弟弟啊,你怎麽還是這麽傻?吉昂家族不也是篡奪優士丁家族的皇位,才當上的皇帝嗎!我們接受篡位者米德萊特斯一世,為什麽不能接受尼古拉斯·特拉維耶?他可是卡特琳二世的親兒子!”

  “那你何不問問卡特琳二世陛下,這個親兒子是如何對待母親的!”

  劍鋒輕輕劃過傑拉爾的皮膚,脖頸上深處的血讓他閉了嘴。

  “我猜你到這裡來,不止是為了殺我吧?如果你要殺我,在房間裡就可以動手了。”

  傑拉爾看著莊園內尖叫的女仆,和聞訊趕來的衛兵,很快猜到了阿蘭斯的計劃。

  “榮耀終將歸於純白烈日,傑拉爾,你要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價!”

  掃了眼把走廊圍得水泄不通的衛兵們,阿蘭斯卻毫無懼意。

  “背叛?呵——”傑拉爾笑了一聲,然後陡然變臉,怒吼起來,“我什麽時候成你的家臣了!阿蘭斯,你只是我的弟弟,是父親的次子,我才是佩薩家的繼承人!你弄出女皇的遺囑,你勾結傑裡柯,你和特拉維耶作對,這些事情哪一樁哪一件你問過我?這一切本就該是我的,我把屬於我的東西拿回來,有什麽不對!”

  歇斯底裡的咆哮或許是傑拉爾壓抑了多年的心聲,終於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阿蘭斯沒理會哥哥,而是抬頭看向了那張熟悉的胖臉。

  德米特裡·白裡安也在薩克莊園,聽說阿蘭斯出現,他驚訝之余第一時間便趕了過來。看見佩薩兄弟同室操戈,這胖子不禁樂得笑出了聲。

  “阿蘭斯·佩薩,我記得早和你說過,吉昂家族沒戲唱了。”

  面對小人得志的德米特裡,已無懼死亡的阿蘭斯也只是淡然處之。

  “等著吧,德米特裡,純白烈日必將歸來,榮光隻屬於吉昂家族。”

  “呵,你這張嘴還真是能說會道啊。”德米特裡冷笑一聲,“我知道,你來是為了救約洛那個小家夥,但你以為自己做得到嗎?那個能隱身的巫師,我早就發現他了,紅衣執事拉茲多納親自坐鎮,他想把約洛帶走?門都沒有!”

  聽說拉茲多納都在,阿蘭斯心裡一沉,他很清楚高級神術者有多厲害。而小人嘴臉的德米特裡還特意吩咐衛兵們讓開,好叫阿蘭斯看得更清楚。

  果然,關押約洛的別棟也傳出騷動。

  德米特裡一臉的得意,扭頭看去,臉上的笑容頓時變成了震驚。

  “那是什麽!”

  魔力一圈圈的反覆收縮和膨脹後,傳送門在夜幕下徐徐展開。別棟的樓頂上,烏爾霍抱著一臉茫然的約洛,快步奔向那扇傳送門。

  那個巫師能使用這種級別的魔法?

  阿蘭斯和德米特裡等人張大了嘴巴,震驚的看著這誇張的魔法。 他們不知道,烏爾霍使用的是一張魔法卷軸,在金砂城外那座礦洞烏爾霍沒能用出來的卷軸——機密級的詭術系魔法,虛諾之門。

  這是阿蘭斯和小王子第一次看見對方的面容。

  得償所願的阿蘭斯含著淚,微微向小王子點了下頭,而約洛則懵懂的也點了點頭,回禮致意。

  “那個被許多人圍著的人是誰,我們不救他一起走嗎?”

  跑進傳送門前的最後一刻,小王子向烏爾霍問道。

  “他就是阿蘭斯·佩薩,用一切來擁護吉昂家族的男人。”

  烏爾霍沒有回頭,抱著小王子穿過了傳送門。不擅長速度的拉茲多納沒能追上,這位紅衣執事著實沒想到,一個三魔法巫師竟然有一張機密級的傳送卷軸。

  看著小王子安全離開,阿蘭斯再無遺憾,他高聲喊出了最熾熱的祝福:

  “皇冠歸於純白烈日,榮耀永遠屬於吉昂!”

  劍刃從背後刺穿了傑拉爾的身體,他嘔出一大口鮮血,恨恨不平的倒在了弟弟的劍下。

  德米特裡臉色難看的瞪著阿蘭斯,雖然能夠抓到這個重要的逃犯,但卻逃了約洛王子,他可不知道尼古拉斯皇儲會如何責怪自己。現在,這位特拉維耶的忠心爪牙只能把怒火發泄在阿蘭斯身上。

  “抓住他!”

  阿蘭斯輕蔑的一笑,劍刃吻上了自己的脖頸。

  “德米特裡,我在地獄等著你!”

  赤紅的血灑落在薩克莊園,一度震撼帝國的風雲人物阿蘭斯·佩薩,在卡特琳二世賜予他的領土上,永遠的歸於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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