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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雨露》第八章 無奈落花流水
  他想回憶自己的手於她已成歷史的那些觸覺,隔著衣服的骨骼生硬的拒斥和迎納,似乎無從尋覓,僵硬出了無精打采的萎靡。這個季節的夜空晴朗居多,落日之後他們還認得出彼此的落寞,如同白天裡一樣,遠遠離開了過去的親密。周身茂盛隻敞開了向東的開闊,地上的熱在漸漸褪去,風正在把適時的夜氣送來,而他們的記憶正被艱難打撈。

  看著眼前這個人,那種汗味兒攪著煙草不斷燃燒後的焦慮與落寞,一點也沒有了生氣勃勃的迫切莽撞。她很沮喪,為自己而歎息,愛別人就是愛惜自己的愛,他們所有的言語此刻沒了詞匯,在等待中躲避絕望。她貼著他的臉,摸著他健碩潮濕的身體,想要沉溺在這皮囊裡,那顆心永遠也貼近不了時,她想到自己在思念時急促如戰鼓的心跳。她需要被撫摸,薄薄的衣衫裡,用加速的心跳追擊著正開始遠行的他,而他的手正猶豫著,隻輕輕的摟著她,不是那如電流擊中的人,但那種排距言不由衷。楊文藝抓過他的手,不管不顧的往自己的胸口按下去,咬住他嘴的時候,把自己的憤懣哼了出來。

  他遊弋在陌生地帶,感到她聲音號角般的召喚。就該是這樣,動物覓食一樣的單純而決絕。

  這是這個季節的氣息,生發烈日與雨水,潮潤而腥膻,濕漉漉的讓他們驚訝,恐懼浸透了這片草地。賈偉亮的俯下身去的時候,不敢相信自己已經可以貼得那麽近,卻覺得自己騰空而去,如失去方向的風箏。楊文藝喘息著讓他的頭在胸前徘徊,那滴著汗水的胡須像是新買的毛刷般粗糙。

  那麽就把他抱得再緊一些,勒死自己和他。

  她摸了摸下面的粘稠,舉起手想借著天光看清楚。如果是油,會順著胳膊流下來,和她的汗水一起乾涸。那是一種陌生物質的味道,楊文藝洗過很多被自己家吃掉的帶魚,今天她才知道很多事物是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奧妙無窮無盡。夜晚算不算光天化日,呻吟不會被誰聽見,是不是古典曾經的暗度陳倉。

  是這樣了?

  不是。

  你緊張了,害怕?

  高興的。

  他腦子一片混亂,經驗已經解釋不了眼前的狀況。前些年看“花帶”(黃色錄像)的時候,興奮被那些冗長的動作搞得興味索然,疲勞得乾脆睡著了。怎麽也沒想到,到自己真正開始施展的時候,才覺得什麽都不明白。峰值體驗因不得其法顯得非常狼狽,黏膩成這髒了吧唧的鼻涕。楊文藝擦手,把慫抹在他身上,寫寫畫畫的,從上到下,把這些再填回他的身體,準備仔仔細細重新再來一遍。她俯身貼著他的胸口說:你見過誰有胸毛?

  老外一般有,電視上見過。

  我以為你有。

  嘿嘿,糟蹋我啊。

  沒有,你倒是旺。她的手在他的兩腿之間沒輕沒重,賈偉亮覺得自己甘願領受這種擺弄,不明白她竟能迅疾出如此放蕩。她是因為他。他咬著牙警覺的想象四周的危機,覺得心跳在頭頂上的莊稼之間顫抖,恍惚於身處何時何地,被夜的呼嘯襲擾。

  又折騰了好一陣,楊文藝像是被刺痛,指甲嵌入他的後背。那針芒銳利的稍縱即逝裡,她睜開眼睛,感覺周圍成了白晝,加速或者倒退的時間,她因為他真正經歷了奇遇。本能讓人的動作自動為機械般持續的怠速,節拍穩定,聲響有力。一部能掙錢的機器。接壤若即若離,她害怕他來,又舍不得他轉瞬離去。仰上夜空這時完全黑了,滿目都是雲,睜開閉上眼睛都一樣。疼痛輕飄飄的消失,因為快慰的貪婪她的聲音和姿態為之一變,成為純粹的軀體。這就是了吧,該為彼此奉獻出的儀式,能抵達某個隱秘而壯麗的峰巒。賈偉亮臉面目清晰,表情猙獰,身體顫抖著似乎失控。早有預兆的聲響裡,引擎的控制系統完全失效,他的身體消失在楊文藝咬著牙的驚叫中,剩下兩具軀殼如同被潮水剛剛送上岸來。以這樣的方式認識了彼此之後,他們看不到終點,覺得這也許才是苦難的某種寫照。不過他們還是笑了,摟著對方的身體不願松開。

  昆蟲在草裡蹦來蹦去,要有螳螂的話,這時公的已經被母的嚼碎咽下。很多年以後,孩子看老動畫片,《黑貓警長》那一集,賈偉亮坐在旁邊,忽然拿起一張紙擦眼睛,說是進沙子了。女兒問:爸爸爸爸,螳螂吃了螳螂才能生螳螂……

  進車間的門注定一樣遇上的是於同福,他在前面如常走著。看著那背影,賈偉亮五味雜陳,有不好意思,也有抑製不住的怨念。他有點害怕發生過的事,本質上的自己一定是在被自己折磨得越來越昏聵,而承受這些的身體前所未有的茫然。一想到前面這個沉默寡言的人以後關了燈的動作,賈偉亮停下來,轉過頭,閉上眼睛,汗就下來了。

  他恨不得他死在當下的自己前面。於同福感覺他在身後,扭身過來等著他。賈偉亮躲不過去,勉強上前,硬是笑出來了,哪怕心虛。於同福表情木然,賈偉亮的笑硬在臉上。他跟著他到了老楊辦公室裡,裡面有個人看著眼熟,老楊的侄子老楊見到賈偉亮,正擰著的眉頭立時舒展開了。

  賈師,你好你好,多長時間了,把你忙的啊。這人的對賈偉亮的尊敬完全是建立在活兒上,同時也是一塊兒心驚肉跳過的自覺默契。賈偉亮不討厭他,但彈嫌那時除楊文藝的老楊一家,甚至姓楊也會刺激到他。

  哦,你客氣了,忙著呢?那我一會再來?

  不不不,我沒事,走了,哪天說啥要喝酒諞一下哦。說完老楊就走,還使勁摟了賈偉亮肩膀一下。桌上放著個信封,很厚,看起來至少上萬。

  怎了小賈,休好了?

  家裡有些事,過去了,不能不乾活兒麽,叔,有啥不對的你就說。

  哎,這娃。老楊的眼睛顯然是亮了一下,覺得肯定是老賈教的,服軟就好,不然還是膈應:說啥呢,誰還沒有點事,也巧了,你不去我就叫人尋你了。老楊拿出一張圖紙撲在桌面上,賈偉亮和於同福往前湊,可完全看不懂。

  國柱……就剛才我門裡那慫。老楊先表達了不屑:多事地啊,包了個工程,要說也不小,你倆看,《西遊記》知道吧,這是唐僧的紀念館,圖紙能看明白不?

  看不懂,說怎吊都行,我給咱去。賈偉亮的眼睛沒離開圖紙,也沒注意自己下意識的點上了老楊遞上來的煙。

  具體我也沒弄懂,你跟他商量,好好地,最要緊還是得保險。說完老楊把圖紙和信封摟進抽屜,順手拿出一條煙:小賈,拿上。

  我不……

  拿上,辛苦跟啥一樣。老楊嗔怪著塞過來,開始讓賈偉亮有種同夥的感覺了。錢是良藥,能治貴賤。

  另一個老楊沒走,等在辦公室外面,見他倆出來,撂煙頭擰滅迎上來:賈師,都說了吧?

  說了,沒問題。賈偉亮夾著那條煙,很乾脆的塞給老楊:你叔的煙我可不敢抽,我缺錢,要找對象結婚呢。

  開吊車的不管是什麽工程,只要噸位合適,車能開過去支穩,什麽玄奘唐僧的管不了。這個山溝比槐穎還遠,就是嶄新的吊車手續齊全,路上還被交警查了幾次手續。出了垣丘就算外地了,車上沒毛病也能挑出些問題。賈偉亮明白了為什麽老楊這麽利索的讓這台吊車出來。不過這次出門手續上寫的不是大修——“外場協作”。

  正負零以上地基就緒,地面作業的高度也該用上吊車了,幾座大建築一起趕進度,十幾台吊車扎在工地上。這台“十六噸”不大不小,賈偉亮看著於同福在前面掛繩,常有股惡狠狠的勁兒上來,不過想跟乾活兒毫無關系。自己的手藝,最多只能輕輕的吊起來穩穩的放,乾別的怕是沒那個膽量,上次以為於同福完了。那自己也跑不了。他沒有顛倒乾坤的能為,連起這心思時自己也笑話了自己。活兒乾的很順利,幾周以後他們完事了,圓滿回到了車間的院子裡,一雙雙眼睛看過來已經明顯有些敵意。幾個行家能覺出賈偉亮是穩了,跟著主任女婿,以後掙錢又踏實又牢靠。賈偉亮沒心思理會那些帶著複雜情緒情緒的前輩或者競爭者,停好車以後準備回家,沒打算跟老楊打招呼。侄兒老楊卻放肆的扒著門站在車窗外,習慣性的先遞上一根煙。

  抽,賈師,中華,同福,你去我車裡把那兩條煙拿過來。看著於同福順從的走遠了,老楊掏出來個盒子遞給賈偉亮,用眼神點了一下於同福:沒有他的,那一份你該多少是多少,放心,這是我的意思,不叫我叔知道。

  你這?

  沒啥意思,多幫忙,咱一塊兒好好整,賈師你人行,你楊主任啊,難說話,說起來是親戚,算了不說了。

  楊老板,得他叫我怎弄才怎弄,你自家人好商量,乾活兒咱沒問題。賈偉亮馬上明白了,他是想繞過老楊乾點什麽,不過眼下這怎麽可能呢?

  好,我是看上你小夥兒這人了,不說了,有機會,這你知道就行。他看著於同福過來,跳下車,接過煙塞進駕駛室以後拽著於同福走了。賈偉亮看著那個盒子,惴惴不安。他馬上想是不是跟老楊匯報這件事,但這是手機,至少一千多塊,有些舍不得。跟老楊說了等於把他侄兒賣了,人家一家人,自己一個外人……管他呢去他的吧,就這麽回事了。

  不過老楊說他叔那表情,賈偉亮很想弄清楚。這倆是一夥的,怎麽說起來像是隔著,自己可不能不明不白的夾在中間。哪怕老白和父親與老楊再怎樣,就是平常恩威並施的使喚自己,他也不應該彎彎繞著害自己。保險一點得問清楚,自己的師父大概能清楚。賈偉亮支支吾吾說要請老白吃飯時,師父一笑:你還跟我喝酒?要不咱把你爸也叫上?有啥趕緊說,我忙著呢。

  有些事兒有些弄不懂了,也不是一句兩句的。賈偉亮知道老白不是客氣,隔著旁人,把事情和盤托出,隻沒說單獨給了他手機。

  哦,沒事兒,包工程的人求財麽,用廠裡的車比外面雇便宜太多了,可有些活兒楊主任不會讓去的——錢要掙的保險,這就是他跟他侄兒的不一樣,你不用操心,有人給想辦法呢。

  看著他就想背著他叔,那要再有啥事了,咱倆去吧。

  再說吧,這要看人家小楊的意思了,我這歲數也勞不起那神,小於的丈人是楊主任,可能有時候就不方便叫,不過怎能背著他叔把活兒幹了我就不清楚了,放心,沒事。老白戴上手套,開始拆一個油泵的蓋兒。

  叫誰去都不踏實,只有老白合適。沒有老白,他沒個掛繩的起重工。不過他還是想不出怎麽能在老楊眼皮底下把車開出去掙錢,要真能行的話他自己乾脆單獨行動,跟誰都不分。這裡面的道道兒自己一點兒不明白,想超不過幾分鍾便覺得無聊。楊文藝更要緊,新生的感覺在骨髓裡刺癢著,又一種寢食難安揮之不去。

  盒子雖然可能是個桎梏,一旦打開,想關上也會身不由己,短暫的悲壯早被忘成會心的笑話,對極致歡愉的期待幾乎每時每刻。這歲數的癡迷,對至於為什麽、該不該,他們完全沒有判斷能力。他認為楊文藝比他穩健而徹底,有些對此的義無反顧以及學習精神,喜歡各式各樣的實驗,而筋疲力盡的總歸是他。幾次後,草被壓的再無力崛起,他們緩慢的意識到要有些常識,不能光顧著當時。可事到臨頭還是她疾風暴雨的勇猛,連“常識”的包裝都沒拆就撇在一邊,好事洶湧澎湃,甚至看著有人遠遠而來也要繼續撕扯出暴戾,而後心驚膽戰的羞怯,來來回回,正式研習是個技術精進的過程,他們以對方為榜樣你追我趕,植物既是屏障也是觀眾,反正活人就他們兩個。一次次的故地重遊並立刻期待返回,他們依舊對彼此的身體充滿誤解,所以要繼續勉力去撥雲見日。有時會帶著隨便什麽吃食,餓了就吃,肆意到邊吃甘蔗邊動作,楊文藝嚼碎什麽喂給他他就吃什麽,豈不知,咽下去會是置她於死地的力氣。

  每次疲乏,他們舉起“常識”精巧的包裝觀賞,拿出來摸,草莓或者櫻桃的味道,嗤之以鼻。楊文藝望著空無一物的碧空說過:管他呢,最好懷上,這爛氣球隔著都不煎火了。

  有時會連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賈偉亮依舊能匍匐著繼續,他們認為真正的不要臉莫過於此,香就是臭,這些只在他倆之間才合情合理。最初擔心旁人侵擾,很短的時間裡他們完全沒了戒備意識。好整以暇,日日是好日,直到賈偉亮接過於同福的請柬,現實的堅硬一張紙便能鐵板一塊,而不能把那些消失的感覺怎麽樣,哪裡來什麽哀戚。他把準備好的五百塊錢遞過去時並不想說什麽,蔑視不能表露,慚愧卻難甘心,於同福很正常的吃了一驚。廠裡同事之間的禮錢最多就一百,五十的是絕大多數,五百聞所未聞。以他倆平日的相處,於同福不安了:這麽多?不合適……

  拿著。他硬塞給他,扭頭走了,到垃圾桶邊上撕了請柬扔進去。那天擦黑的時候賈偉亮又惡狠狠的趴在楊文藝的身上,並且惡狠狠的抱怨:我受不了。

  我也受不了。她坐起來,揪著他的頭髮把自己的舌頭伸過去,他更用力迎上去……這個時候的難受是最能釋懷的解脫。閱盡彼此,反覆欣賞對方此刻的樣貌,並有身體裡金聲玉振的嘶吼。他們機器一樣轟鳴,因彼此的開足馬力感到欣慰,所製造的噪音被迷亂時的意願理解為動聽。賈偉亮不再遊移著準備判斷是非,以自己直覺的指向行為出混亂的張狂——他又買了個最貴的石英鍾——三百塊錢——送給於同福。說按他們的關系,不能光隨錢。於同福誠實的驚訝著,捧著不知道說什麽,看著他匆匆離去,自己四顧雪白新房的耀眼,看掛在哪裡才配得上這番心意。

  不裝電池,看著目前靜止的一分一秒,想到新房裡今後的日夜,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掩飾喜形於色。

  賈偉亮走了以後,於同福覺得自己的搭檔讓自己有些難為情。自己表達不出對他的理解,甚至感激。那次事故不怪他,賈偉亮從未解釋,而到了自己的人生大事,那愧疚明明還在,這麽厚的禮,連父親都說怕是重了。怎麽能讓他相信自己從來沒覺得那是他的失誤,進而覺得賈偉亮是自己長這麽大來第一個能相處的來的人,卻不知道跟這個——朋友吧——如何交流。

  他不愛說話,不知道跟誰說什麽,不是計較說的對不對,是不愛“話”這個東西。 聽到那麽多聲響,在沒有反應過來時被新的聒噪替代,他實在跟不上,連老師的課也一樣。不知為什麽,他的沉默差不多沒被打擾過,從來沒有被誰留意過。所以賈偉亮這生硬而特殊的表達讓他緊張。沒人把他放在某個值得矚目的位置,這意料之外的特殊,他依舊語塞。於同福想起小時候那一天忽而墜井的奇遇,他趴在底下,抱著自己的頭想睡著,直到被一隻狗引來的一群人的叫聲驚嚇。他害怕的是被那麽多人觀看,自己像是子宮裡的胎兒。

  後來,他看到歸於正常的王泰或者朱小軍,自己卻有些不好意思,而他們無精打采的平庸支撐不起他記憶裡曾經的暴力事件,那甚至可以是瀟灑。而都是自己此生遙不可及的。時間改變著人,而被改變的人沒有什麽可以贈予變化,就又變化了。但真正不變的那部分一直存在,以至於人感覺不到它那麽穩定,直到死去。每個人懼怕的事或物,每個人的懼怕都會在倏忽之間離去,而誰也不能在等待中還是等待,時間讓所有事物老得失去知覺。那個卑微的人早被命運安排進無法知覺的場面,避無可避的以本能演出為黯然。時間和存在,無法呼應,被多事或者踟躕的生命恣意解釋。他們是人類中正常的那一類,基礎的疑問只是疑問,等待命運的安排時,自我是偶爾被提問時的羸弱。不過時間造就幸福的時候,痛苦作為基石存在而被在表面厭棄。我們的世界就是這樣以善意和惡念辯證的嵌入每個人生,作惡時的良心發現,或者善良即刻寒光閃閃。

  到了婚禮前一天,賈偉亮的耐力像是用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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