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爆炸聲,夾雜著人類的呐喊、變異獸的嘶吼,回蕩在鋼土山巒間。
一架蜻蜓式螺旋翼無人機正低空飛行,後方是一臉警惕的褚邦煦。
耳機裡傳出東小方的提示聲:“速1,27。”
褚邦煦不假思索衝向1點鍾方向,27米處的廢墟縫隙中,喘息道:“你那怎麽樣?”
十裡外,建於廢墟半山腰的前哨營地裡。
東小方拿出營養液給傷兵注射,聞言隨口一句:“還好。”
傷兵則誤會成東小方說風涼話,怒道:“老子胳膊都沒了你還說好!”
東小方一呆,繼而起身道:“機械臂有的是,命只有一條。”
傷兵崩潰:“老子要能買得起還冒這險?小老弟求你說句人話好嗎!”
東小方好奇問:“你不是為人類再創地表文明而當的兵?”
“啊這……”
可憐的傷兵無語了。
這要怎答?
是不好,說不是更不好。
東小方沒搭理他,轉頭通過護目鏡的VR模式,連接無人機觀察褚邦煦那邊的情況。
他沒跟褚邦煦行動,只是參與後勤的醫療任務。
褚邦煦是在玩命,就他開出的價格不足以讓東小方以身犯險。
他隻負責操控無人機給褚邦煦探路。
末世拾荒不是一個人的活,兩雙眼睛永遠比一雙強,褚邦煦嘗試過單乾,為此折了三架無人機,最後一架還是求東小方借的。
這玩意太脆弱,很容易被異種當成昆蟲捕捉。
幾分鍾後,褚邦煦繼續上路。
雖有東小方的無人機開道,褚邦煦依然繃緊神經,不僅擔心異種,更擔心被附近的駐軍發現。
“右邊,駐軍在左邊峽谷裡設了陷阱。”東小方提示。
褚邦煦點點頭,繞了一會路,發現一頭鐵翼鳥低空飛行過來,嚇得又鑽進塌方的牆縫裡。
“媽的,這鳥怎麽這麽大!”
又見鐵翼鳥將一頭獠鼠抓上天后,咽了口唾沫道:“我看都趕上異4了!”
“那你發了。”東小方道。
官方數據裡的鐵翼鳥,最強個體異種等級3,危險程度5。
如果出現異4,那將是顛覆性大發現,都不用捕捉,提供情報就能大賺一筆。
“這翼展都快30米了,還不是異4?”
“29.3米,距離已知最大成種個體還差了1.4米。”東小方通過無人機獲取了數據。
“那也牛大了,看那鋼鐵之翼,要能搞到幾根毛,幾個月都不用愁了!”褚邦煦說話間,又偷摸的前進一段距離。
又走了幾分鍾,褚邦煦就聽到東小方傳訊:“四點方鼠群向你靠近。”
“操!”
褚邦煦暗罵同時,朝一處廢墟縫隙硬擠進去。
下一刻,轟隆隆的聲音由遠及近。
褚邦煦斜了一眼後,默默閉上眼睛祈禱。
獠鼠,異種等級2,危險程度2。
危低不代表實力低,畢竟是2級異種,雖形同黑豚,但有如巨熊般強健的四肢,額頭上有一塊龜腹甲狀的金屬片,嘴裡長了野豬般的獠牙,成種體格比野豬龐大數倍,堪比大象。
也因此成了鐵翼鳥的主食。
獠鼠體格雖大卻不笨重,奔跑起來好似橫衝直撞的裝甲車,普通人被撞一下不死也殘。
當幾百頭橫撞來時,那場景猶如黑色浪濤。
不過在號稱鋼鐵之森的13區,這些家夥施展不開。
換到平原,號稱打遍南大區無敵手的正規機械軍,都不是對手,更別說落後的13區駐軍。
獠鼠皮毛尋常槍械打不穿,只能嚇得它們抱頭鼠竄。
它危低就源於智低膽小,空有豪橫的體魄不會用,還不如東小方認知裡的非洲角馬。
如果不是有人走霉運,被獠鼠衝殘撞死多了,危險程度給個1都高。
這玩意不絕種的原因一是繁衍速度快,一年兩胎,一胎十幾個的造,二則身體強。
最大的天敵從不是物種間,而是反覆無常的大自然。
蜃市裡的下午,依然陽光明媚,春風和藹。
而現實中的下午,氣溫突然下滑,許多地方已經出現了霜凍。
褚邦煦躲藏的廢墟山很陡峭,獠鼠沒有正面衝撞,而是從旁繞了過去,直奔駐軍設下的陷阱。
褚邦煦依然不敢出來,因為駐軍來了。
“快,黑豬都竄陷進裡了,散開散開,別傻傻兮兮被撞死。”
“嗚呼!”
這一行三百駐軍有乘機車的大隊,有奔跑於鋼鐵森林中的小分隊。
“第五小隊還沒到製高點嗎,不要怕那群鳥,都是一群吃飽就不乾事的家夥,到了就給我射擊,趕跑領頭的,蠶食落單的。”
“三大隊頂住,不要亂,三十人都擋不住兩頭乾脆別活了,六隊跟我迂回……好機會,七隊快放下油桶,二小隊狙爆油桶……”
一聲聲巨響,大片的混凝土碎塊滾落到褚邦煦身上。
褚邦煦背上也有東小方特製的金屬折疊箱,這東西看似輕便,實則展開後如龜殼,只要下方支撐點夠堅固,承重極限可達300公斤。
震蕩過後,褚邦煦已經完全被掩埋在狹縫裡。
他還是不敢動,將護目鏡切換VR模式,登入13區論壇查看駐軍動向。
13區駐軍有五百多人,目前為止乾掉的獠鼠還不到十頭,卻幾乎傾瀉了他們所有的火力,傷亡已經超過30。
即使如此,這一次狩獵已經算是很成功了。
只是造成的混亂還在持續。
成百上千的獠鼠在廢墟裡無頭蒼蠅似的亂跑亂撞,掀起一陣陣塵煙,大片的混凝土碎塊脫落。
前哨營地的東小方在給一名傷員包扎完畢後,看了眼褚邦煦的情況,確定無礙,便控制無人機帶路。
褚邦煦繞過一處塌方的盆地,眼前是一條雜草叢生的廢棄馬路。
由無人機領頭,褚邦煦在草叢裡快速穿行。
“停,有金狸。”
褚邦煦臉色瞬間一白,壓低身子話都不敢說,無聲的按動腕屏回復:[哪?]
“11,130,麓環巷南街口右側。”
聽到東小方提示,褚邦煦將護目鏡調成望遠鏡模式,細心觀察起來。
當他找準角度卻並沒看到金狸,但見到一頭肚子滋滋冒血的死獠鼠。
“媽的還真是!”
褚邦煦汗毛都豎了起來。
金狸,異種等級3,危險程度7。
硬實力,這玩意不如鐵翼鳥,但對人類的威脅更大,故此危險程度更高。
活了三十幾年,褚邦煦一直只是聽聞,還是頭一遭遇到危7異種。
資料記載,這玩意成種體大如虎,毛發不是金色,而像鏡子般的金屬,能倒映周遭環境,使得肉眼很難分辨。
金狸智商還極高,十分記仇,一旦惹上不死不休。
它速度敏捷,攻擊性強,獠鼠足以抵抗子彈的毛皮,在金狸利爪下跟紙糊似的,鋼鐵護甲都無法防禦,更別說褚邦煦的劣質防護服。
而武器,他手裡的小玩意,連金狸眼皮都破不開。
趁它大快朵頤,褚邦煦遠遠繞走。
他自幼在13區拾荒生存,遇到危5以上的異種三十多次,能一次次死裡逃生單靠謹慎不夠,裝備才是重中之重。
製式防護服不會散發人體氣味,靴子套了層隔音膠,尋常踩踏基本無聲,東小方給他造的折疊箱也有軟膠降噪,移動時的搖晃聲微不可查。
悄無聲息的繞開金狸,褚邦煦路上又遇到了一些難得一見的危險異種,不單獸類,還有蟲類,甚至植物系。
“感覺不對,往年獠鼠過境也就吸引附近異種,今年好多13區沒有的異種都冒出來了。”
東小方附近人多就沒有開口,轉身敲字回復:[南大區在地表行動減少,異種數量就會增加,對棲息地的需求也會擴大]
“嗯。”
褚邦煦穩中求快,終於在日落時進入廢棄的地蛛洞穴。
由東小方無人機開頭,用夜視功能尋找路線。
雖然裡面四通八達,他們只能根據坐標往地堡方向靠近。
無人機飛躍泥土洞道,進入一個寬闊的混凝土空間時,無人機拍攝的畫面同步傳送到東小方的護目鏡裡。
在VR模式下,東小方如身臨其境,入眼的是滿地屍骸,人畜皆有。
“擬戰課真該學一學。”
東小方說完,舌尖在口腔上齶劃動,操控無人機飛過屍骸堆,不久他的聲音又響起:“沒活物,但骨頭把門口都堵住了,需要清理。”
“我就知道能通!”褚邦煦興奮的衝進來,踏過屍骸堆,來到地堡門口清理。
先清理出門禁台,褚邦煦期待的問:“怎麽樣?能破解嗎?”
東小方無語片刻才道:“先把電接上再說。”
“呃,馬上。”
一般人看門禁台就知道能不能破,如開鎖匠看鎖一樣。
東小方不一樣,他總是進入系統後操作的。
這種技術,褚邦煦在13區還沒遇到第二個人會,也不知這小子哪學的。
從折疊箱裡拿出電池,再擰開門禁台背板,在東小方指點下,褚邦煦抓出線路好一陣忙活,可算把線接好了。
開啟電池,通電後的門禁台立刻發出了光芒。
“成了!”
褚邦煦大喜。
無人機飛到門禁台的屏幕前一看,便叫褚邦煦試試掌紋。
“沒用。”褚邦煦說著還是把手掌按上去,不出意外,彈出[無效]紅框。
“不科學。”東小方道。
“通過才不科學,我又不是門衛,哪來權限。”
“不,你有,除非你不是這裡的人。”
褚邦煦一愣,隨後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有權限。
只是這個權限平時無效,只有遇到災難時才會開啟,這時候地堡居民都有權限開啟安全通道,包括大門。
褚邦煦猜測道:“不對,我記得是雙保險來著,AI評定和堡主許可,說不定堡主來不及下令就死了呢。”
“理論上,災險時AI會第一時間提示授權人,不論授權人身在何方,只要在網絡覆蓋下,回答一個字就行,如果不在,AI有取代權,包含授權人死亡。”
褚邦煦又猜測道:“可能堡主為了逃出來故意沒放權,免得造成通道擁擠害他出不去,不對,這樣他出來也要被判死。除非他離開五大區,但五大區外是異種世界,他怎麽生存?又怎麽能一路安全的逃出去?”
東小方提醒:“斷電呢。”
“不可能,有備用電源的,至少能維持三天。”
無人機又道:“斷線呢。”
褚邦煦無語了。
這就沒法破了!
他非要說還有備用線路,東小方肯定來一句:“都斷了呢。”
“那現在接上電了,為啥還沒效果?”
“主控室沒電,門禁程序無法更新。”
“靠,那只能炸了!”
“還有另一種方法,通過腕屏連接門禁更新程序。”
“可能嗎?”
“仿真世界的百年數據庫裡,肯定保留了62號地堡的線上數據,更新一下AI就能推算結果,只是你的身份也會曝光。”
“這……”
仿真世界延續了人類文明,卻也同時監控著所有人。
包括此時此刻,他和東小方都在仿真世界的監視下,哪怕沒有攝像頭,他們身上的電子腕屏、護目鏡、信號器,包括無人機,裡面的系統程序都接通仿真世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言一行都會被記錄。
只是人權問題,他們的數據在沒有處罰律法前,屬於無人有權查閱的隱私。
可畢竟是官方說詞。
誰知道背後的操控者能不能查?
簡而言之,他們現在討論怎麽殺人也沒事,只有真殺了人,系統才會判定,將他們的資料提供給調查局。
在仿真世界監控下,無從可逃。
“還是炸吧!”褚邦煦想用最後手段。
“太堅固,炸開了也會造成塌方。”
褚邦煦猶豫之際,東小方又提醒:“剛查了相關法,不是完全沒辦法,只要你成為62號地堡繼承人,AI就不會將記錄提交調查局。”
“這更難,需要13區總務同意吧。”
“並不,13區地下城也是地堡擴建,當年它們是同級,你只要獲取AI許可就行,作為唯一幸存者,成功申請的幾率很大。”
“這……”
褚邦煦猶豫再三,一咬牙道:“試試!”
在褚邦煦跟AI申請時,東小方這邊又忙起來了。
隨著夜幕降臨,越來越多的傷員被送到前哨營地。
直至半個小時後,耳機裡才響起褚邦煦興奮的聲音:“牛皮大了,居然真成了,雖然不是繼承人,但申請到了回家的權益,我有權開門了!”
東小方正在給人包扎,沒空回答,不過倒是通過單眼VR看到褚邦煦更新完門禁程序後,真的成功開啟合金大門。
引入眼簾的是一條寬闊,卻不通暢的通道,因為在通道內堆砌了成百上千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