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月華和宋芝蘭都去忙了，沈艾感覺自己有些礙事，就先出了醫院。

　　她小時候從來沒有去過澄江老家，現在在陌生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感覺一切都很陌生。

　　祝如意也是這種感受吧，但她還好點兒，最起碼媽媽和弟弟是真實存在的，沈艾現在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昨天才下過一場陣雨，今天天氣好的出奇，陽光明媚、清風徐徐。

　　街道兩邊的樟樹在陽光投射下顯得格外青翠蔥鬱，日上枝頭，春光大好，正是工作的時間，路上很少見到汽車，隻偶有一兩輛自行車彈著清脆的車鈴，自身旁斜插而過。

　　沈艾在路上走著，心情卻變得更加沉重。

　　“讓一讓！讓一讓！”

　　正走著，後方突然傳來摩托車的轟鳴，沈艾被叫聲吸引回頭觀望，規避不及，被一輛衝過來的摩托車帶倒在地。

　　“你沒事吧?”

　　摩托車在前方不遠停下，車上的人並沒有要下來的意思，後面陸續又有三四輛摩托跟了過來，也停在沈艾周身。

　　“喲高子昂，撞到美女了呀?”其中一人笑嘻嘻的說著。

　　沈艾慢慢自己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膝蓋昨天在火車站本就有傷，這一蹭又是傷上加傷。

　　前方帶倒她的那人依舊是跨坐在摩托上，長腿支撐在地，絲毫沒有要下車的意思。沈艾抬頭望去，那人帶著頭盔，只能看見一雙熟悉的眸子。

　　“熟人。”高子昂笑道，“祝如意，不好意思哈，沒傷著吧！再來兜兜風?”

　　他開口說著，語氣輕浮，還伸手拍了拍自己摩托車的後座。周圍其他人紛紛吹著口哨笑著。

　　沈艾向來能忍，很多事能少些麻煩就少些麻煩，她自認倒霉的拍了拍手肘和膝蓋上的沙子，

　　“就你那破技術還好意思帶人兜風。”她冷著臉說完，不想理他們，徑直往前走。

　　一直到走出了很遠，沈艾還在想著剛剛那群討厭的人。

　　宋芝蘭現在多可愛啊，絕對不能讓她跟高子昂這樣的地痞流氓扯上關系。

　　本來心情就很down，現在更心情不好了，沈艾繼續往前走著，想著要不要在路邊隨便找個藥店處理一下傷口。

　　正糾結著，再一抬頭，發現高子昂騎著車追了過來。

　　沈艾不想看到他，低著頭穿過馬路打算閃進藥店，高子昂卻比她快得多，一下就追過來，把車橫在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

　　高子昂低頭看著她，見她又是昨天那副渾身是傷的模樣，指著她膝蓋上的擦傷，有些頭疼，“大白天在馬路中間走?又是想自殺未遂?”

　　“你有病吧?還不是你給我撞的?”沈艾懶得理他，“讓開。”

　　“我不是看你魂不守舍的，怕你拐個彎又被人撞了嗎?”高子昂看見沈艾失魂落魄的，跟昨天的瘋瘋癲癲完全不一樣。

　　“怎麽了?心情不好?”

　　高子昂把車停好，下車來。

　　沈艾低著頭，突然感覺有身影壓了下來，這才察覺到高子昂張開雙臂抱了她一下。

　　“不好意思嘛，下次飆車一定看路。”高子昂的聲音就在她耳邊，“你昨晚說了，心情不好，就抱一下，好多了嗎?”

　　沈艾昨晚喝多了，也好像依稀記得這個畫面。高子昂喝多了情緒低落，她張開雙臂抱了抱他。

　　喝酒誤事。

　　高子昂把車停在馬路邊，帶沈艾到附近藥店去處理了傷口。

　　等處理好傷口，沈艾肚子嘰裡呱啦的響起來，她這才想起來早上到現在還沒吃上一口東西。

　　“呃，要不去我店裡吃飯?”高子昂本著禮貌詢問沈艾，沈艾卻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本來也是你欠我的，沈艾想著，飛快點頭，大搖大擺的跟著高子昂去蹭飯。

　　.

　　高子昂的店在城中北門街，店牌上寫著“順發燒臘”

　　一個燒臘店，前面是店面，後面是一個半大的院子，院子裡關著幾個鐵籠的大白鵝。

　　“今天早上送來的貨，還沒來得及處理，你坐會兒，我先給你下碗面。”

　　高子昂看沈艾對那些鵝很感興趣，率先開口，杜絕了她吃燒鵝的想法。

　　一刻鍾的功夫，高子昂就喊著沈艾去吃麵，面上還臥著一個溏心蛋，看起來很有食欲。

　　“你手藝不錯嘛。”沈艾讚賞著，看開高子昂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那是，”高子昂應著，然後讓沈艾先吃著，自己到後院去處理鵝。

　　沈艾確實是餓了，大口大口地吃著，後院傳來淒慘的鵝叫，沈艾端著面碗，跟過去看著。

　　過去時，只看見高子昂拿著刀正在宰鵝。沈艾嚇了一跳，馬上背過身。

　　高子昂麻利的處理著，看起來非常熟練。

　　“殺完了?”

　　沈艾背過身一邊吃麵一邊問。

　　“完了，”高子昂回答。

　　沈艾回過頭時，高子昂正在往一個鐵桶裡倒開水。

　　“坐我的車都不怕，還怕殺鵝?”高子昂瞧見沈艾那慫樣兒，忍不住笑著。

　　“那能一樣嗎?我怕看見這血。”沈艾在學校最害怕的就是學生哪兒磕破了、打傷了，血糊糊的，光想著就得打個寒顫。

　　.

　　高子昂玩歸玩，做事還是很快的。沈艾吃完坐著發了會兒呆，後院高子昂已經開始燒鵝毛了。

　　有三四個人推門而入，為首的人嚼著檳榔，眉毛淡得看不出來，看著面相就不是什麽好人。

　　那行人搖搖晃晃的走進店裡，看了沈艾一眼，跟高子昂打了個招呼，就慢悠悠的走上了二樓。

　　“你這小店還有包間啊?”

　　沈艾問著，抬頭向二樓張望。

　　“吃飽了沒，吃飽了就去幹你自己的事。”

　　高子昂走過來收了她的碗，一手按住她向上張望的腦袋，“少多管閑事。”

　　果然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沈艾現在對高子昂印象好了不少，“你這麽大的店一個人忙不忙的過來呀，我給你打小工吧?”

　　“別開玩笑了，你做不來。”高子昂說著。

　　“我可以收帳點餐嘛。”沈艾說著，恰巧有兩個人進店來，沈艾十分有眼色的迎上去了，高子昂在備叉燒，見狀也沒說什麽。

　　.

　　一個簡單的中午，沈艾已經送走了四波客人了，而二樓包廂的那群人竟然一次都沒有出來過。

　　沈艾在前台摸魚，不經意的往上瞟著。

　　“喲，還請了個幫工啊。”終於，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二樓包廂那群人下來了。

　　一群人搖搖晃晃的，勾肩搭背的出了店門，沒眉毛的男人跟在後面。

　　“晚上一起約一波。”

　　男人跟高子昂說著。

　　高子昂笑著擺擺手，“晚上再說。”

　　沒眉毛的男人笑著看了沈艾一眼，沒說什麽，跟著那群人出去了。

　　“樓上有牌桌，那群人打牌的。”高子昂見沈艾一直盯著這群人，出口解釋著。

　　“噢噢噢，”沈艾點頭，“晚上我請你吃飯吧。”

　　樓上幾個人看著不像什麽好人，要是高子昂本性不壞，那只要不交壞朋友，沈艾考察他一段時間，說不定還是有資格當她爸爸的。

　　“約我吃飯?是想追我嗎?”高子昂從燒爐中取出來金燦燦的留著油的烤鵝，突然探頭看向她。

　　“嗯…你說系就系。”沈艾用之前手機上刷到的梗含糊的回答著。

　　“唔系嘛，”高子昂忙碌完，收拾著出來，“我覺得系。”

　　他的粵語說的很標準，聽起來又隨意又舒服。

　　“你會說廣東話?”

　　“我大學在廣西讀的，有個舍友是廣東人。然後之前學燒臘，在廣東呆了幾年。”

　　 98年的大學生。沈艾不禁對高子昂刮目相看，看了她之前對高子昂下判定下的太早了。

　　“晚上一起吃飯?”沈艾又問一遍。

　　“剛剛你沒聽見嗎?有約了。”高子昂說道，然後抬眼認真地盯著沈艾，“但是如果你說你是在追我，我就考慮下。”

　　怪不得祝如意能對高子昂念念不忘，他在撩撥這方面，確實有點東西。

　　“我在追你。”沈艾爽快的說。

　　.

　　忙到夜裡，兩人關了店，高子昂騎著摩托車帶沈艾一路飛馳，到了鬧市中心的一家店，光是牌頭就是人家的三個那麽大。

　　店名“月光國際”，是會所的形式，大門進去是一排樓梯通往二樓，二樓外圍是餐吧，裡頭還有電腦房和。

　　“今天你幫了一天忙，要請也是我請。”高子昂帶著沈艾上去，“這是我爸的店。”

　　店裡很寬敞，高子昂進去找了桌子坐下，然後菜單給沈艾點餐，沈艾隻點了個煲仔飯。

　　高子昂又加了兩個菜，然後就去了洗手間。

　　陸續有人上菜，沈艾自己吃著煲仔飯，吃了好一會兒，高子昂才從洗手間回來。

　　“不好意思，肚子不舒服。”

　　“沒事兒，反正我也沒等你。”沈艾毫不在意。

　　兩人一起吃起來，高子昂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沈艾聊著天。

　　.

　　沈艾和高子昂吃飽了又聊了一會兒，突然有服務員慌慌張張的跑過來，

　　“怎麽回事?”高子昂側身問。

　　“剛有人說，裡面308打起來了，我過去看看。”服務員說完就進裡麵包廂去看情況了。

　　裡麵包房裡叮叮咚咚的響，高子昂見狀起身過去。

　　沈艾一路小跑跟上高子昂，到的區域，一路找到包廂就看見裡面正在扭打混戰。

　　包廂裡面此時正打得火熱，沈艾生怕引火上身，連忙躲避著，不打算繼續跟著高子昂，轉身朝外走去。

　　剛一轉身，兩人忽然扭打著跌在她身後，一個茶壺直直的飛過來砸在了她的腦袋上。

　　今天真是見了鬼了，沈艾痛呼一聲，撫上後腦杓，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她有些窩火，但還是不想惹事，準備繞過這兩人先出去再說。

　　避讓之間，慌不擇路，向前又撞到了一個人，嘴唇磕到牙齒一陣發麻，一絲血腥味在口腔內蔓延開來。

　　沈艾抬頭，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眸子，是第一晚見到的那個派出所隊長，裴雲節。

　　沈艾隻想趕快溜出這個是非之地，突然被身前的人一把拽過胳膊拉過去，與此同時耳畔傳來玻璃破碎的巨大聲響，身邊忽然從外衝進十幾個人湧入場內。

　　膠著的戰況頓時扭轉，很快平息了打鬥，打架的雙方都被壓製住了，幾個人被打得頭破血流，扭押過來。

　　“別蹲了，蛇已經驚了，收隊。”沈艾在裴雲節身後，聽見他拿著對講機說。

　　對講機那頭三四個不同的聲音回復了收到。

　　“怎麽?警察也喝多了?跑我們店裡來打架?”包廂裡有人走了出來，是剛剛沈艾沒跟上的高子昂。

　　裴雲節沒說話，黑著臉徑直走來，一把將高子昂推到牆上，裡頭已沒了打鬧之勢，人群稀稀拉拉的聚在裡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像是一次尋常的聚會。

　　“怎麽還是跟上學那會兒一樣，氣性這麽大。”高子昂笑著由裴雲節撒氣，也不反抗。

　　“隊長，這群人做餌吊著我們，白蛇已經跑了。”一個臉上淤青的便衣警察走上來說。

　　裡面有搜查和搜身的小警察走了過來，沮喪的對裴雲節搖搖頭。

　　“裴雲節，你能不能別老盯著我家店啊。”

　　高子昂漫不經心的站直身體，推開裴雲節。“都這樣，我們生意還做不做了。”

　　“這是你爸的店，你在這兒做什麽?”裴雲節理虧，還是先審問他。

　　“新約了妹妹吃飯啊，”高子昂一把拉過一旁無辜挨砸的沈艾，“不是這邊有動靜我能過來看嗎。”

　　被拉來擋槍子兒了，沈艾頓悟，對高子昂剛拉回的一絲好感頓時清零。

　　“裴警官，我…”

　　沈艾想解釋，高子昂的手攬在她肩上，側目看了她一眼，

　　“解釋什麽啊?都是老熟人了，今天總不能又無緣無故把我們帶警察局去做一通檢查吧，回回檢查回回冤枉我，警察也不能這樣無法無天吧。”

　　高子昂拉著沈艾準備往外走，幾個警察憤憤不平的攔在門口。

　　“讓他走。”裴雲節發話，兩個小警察這才咬牙切齒的退讓開。

　　“裴隊長是我同學，就不投訴了，把打壞的東西賠償了就行，支持警察辦案。”

　　高子昂大搖大擺的走出去，又看向一旁的服務員，“你們配合裴隊長調查取樣，需要什麽直接去問我爸，但凡是事還是要拿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