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莉的童年幻想,兒時美夢又一次碎了,碎了一地,在同一天之內,兩次。
皇家市場裡的所見所聞,讓多莉失望了。
亞瑟和多莉先是去找魚肝。他們繞著水產區走了八圈,也見到了賣巨龍魚的商販,但一再問過他們,都沒有賣魚肝的了。
巨龍魚是有得賣,還不少,一整塊的,雪白的魚肉上泛著魚血。當你去跟老板要買肉的時候,你要多厚,老板就給你切多厚。連背帶腩的,就便宜點,如果隻想切魚腩,價格就要貴得多。
但每一個賣巨龍魚的老板,都搖頭說自己沒有魚肝,並且以後都不賣魚肝,整個皇家市場,甚至整個大笨城,可能都找不到巨龍魚肝賣了。
“那玩意現在誰還敢要貨啊,現在撈上來的巨龍魚,殺開之後,把內髒掏出來,全燙馬的都是藍色的,誰會買啊?誰會要啊?”
“魚肝也是藍的啊?”
“都是,都燙馬的藍的,我自己是碰都不敢碰,你們誰愛吃誰吃去。”
“其他市場也找不到了嗎?”
“靚女姐姐,這裡,是皇家市場,這大笨城裡的集市,我們皇家市場就算不是最好的,也是最大的了。你在這裡找不到,別的市場應該也找不到的了。”
魚肝的美夢破滅了。
然後她就去看魚,那些東升斑點魚,還有酥媚魚,多莉早就想看了。但是同樣地,繞了一圈之後,都沒見著。
“這就是東升斑點魚啊!”
最終,在鬥膽向一個老板詢問之後,那個老板指著她魚缸裡的一些藍色斑點的魚,大聲地嚷嚷著。
“這不是藍色的嗎?”
“對啊。”
“可是東升斑點魚,我聽說是紅色的。就因為是紅色的,所以連文明古國遠東都喜歡這種魚,他們的宴席上,就這種魚最貴的!”
“哪是,還能有更貴的,老虎斑紋、老鼠斑紋你都沒見識過呢。但是東升斑點確實也比較受遠東歡迎,我們進貨都要跟他們那邊的酒店搶。”
“所以你也知道那應該是紅色的啊?這些藍色的魚怎麽會是東升斑點魚呢?”
“它就是,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麽——”老板歎了口氣。“小美女,你還挺識貨的啊,是哪家大貴族的女仆,來進貨的是吧?是藍卡斯伯爵,還是古東侯爵家的?”
“我家少爺目前只是個子……”
“哦子爵啊!那麽舍得啊,小女仆,你的老公也真好,放假都肯陪你來市場進貨。”
“呵呵,是啊。”多莉尷尬地笑著。“但為什麽,你說這些真的是東升斑點魚……”
“它們確實是的,小美女,我不瞞你說了。”老板脫下了她的膠手套,仿佛這樣才能釋放隱藏在她賣魚婆這個身份之下的真正靈魂。
“如果你能跟你家老爺說得上話,最近啊,還是讓他少吃點魚吧。”
然後,她又重新戴上手套。
“多的我就不說了哈,小女仆,東升斑點魚,帶一條回去吧?很生猛的,我撈一條給你看!”
被撈在網兜裡的魚,不斷地掙扎,將腥腥臭臭的水彈到了多莉和亞瑟身上。
“不用了謝謝。”
“丟!不買就過主啦!”
多莉和亞瑟繼續去尋找多莉兒時的夢想,可是,和東升斑點魚以及巨龍魚肝一樣,所有這些幻想都破滅了。
他們最終隻買到了一點看起來會中毒的菇,老板說,和牛油一起炒,磨點點黑椒,撒一點鹽,就很好吃了。
“而且還壯陽哦!”
於是它就被買了下來。
在回城堡的路上,他們經過大笨橋。
“大笨橋要掉下來,掉下來,掉下來,大笨橋要掉下來~被水衝去!”
孩子們依舊像以往一樣,像亞瑟和多莉小時候也乾過的那樣,在大笨橋上吟唱著大笨橋會掉下來。
但亞瑟和多莉感覺瘮得慌,皇家市場裡的童年夢想一個接一個地碎裂了,而這個,他們倒覺得有可能會實現。
他們很自然而然地往橋下看。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大笨橋下的時光河變得又濃又稠,有時候是黑色的,有時候是墨綠色,或者說銅色,但更多時候是藍色。
藍色那就自然憂鬱,有人說,這是國文卷子的出題者在過分解讀,作家說河水本身就是藍色。但不能忘了,河水本身是藍色,和河水很深就憂鬱,這兩件事是不衝突的,甚至是相輔相成的。
看著藍色的時光河, 沒有人會不憂鬱。
偶爾會有蛤蟆在水邊的浮萍出現,嘎巴嘎巴地跳,但是它們用盡力氣去跳的,也蹦不出那些墨綠色,那些藍色,甚至那些黑色。
然後蛤蟆們就只能躺平,接受這樣的現實。並且,這樣的現實也不壞啊,改變不了環境,那就適應環境。他們不吃天鵝肉了,他們放低自己的心態,與這一池子的藍綠水混為一體,嘿嘿,他們本來就是藍藍綠綠,渾身疙瘩,樣衰兼肉酸,難看得一批。
蛤蟆儼然地天人合一、自然和諧了,在這條時光河裡。他們適應了時代,他們順應了時代,他們很好地找到了生機。
因為時光河的這種環境,現在這裡是不缺蒼蠅蚊子,或者其他同樣醜陋的小蟲子了。當飛蟲飛過的時候,蛤蟆吐出舌頭,一道綠色的射線去緝拿那隻飛蟲。
他打歪了,但他成功了。
藍綠色的射線並沒有射中飛蟲,換做是以前,這是絕無可能的事,但今天,他因為銅水的藍綠,影響了發揮,卻也因禍得福。連飛蟲都抵不住河水的味道吧,大概是,綠色射線在他旁邊飛過去之後,他自己頂不順,掉了下去,掉到河裡,被蛤蟆撿走了。
“大笨橋要掉下來,掉下來,掉下來,大笨橋要掉下來,被水衝去~”
要是被這樣的水給衝走,可就要惡心死了。那時候就是跳進時光河裡也洗不乾淨,越洗越髒,三天三夜。
不對,從大笨橋上掉下去,就是時光河了。時光河是我們金花國的母親河,在時光河裡弄髒了,我們得去哪裡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