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園長，剛剛那個是什麽人啊?”

　　一把溫柔的聲音從空中傳來，亞瑟和多莉左顧右盼，不是夏蟬，她正在別處唱著歌呢;也不是鴿子，他們飛到空地那邊去練習投擲石子。

　　“在這裡啦，園長先生，把頭仰直一點，正對著你們頭頂上這裡。”

　　一些藍色的光點在搖曳。

　　“是你們啊，發光蝴蝶。”

　　“是光明女神閃蝶，老公。”

　　“哦，光閃女神蝶。”亞瑟摸摸腦袋，仰著脖子反問道。“你們難道也認識那人嗎?”

　　“我們當然不認識，但是，穿得像他那樣的人，我們姐妹幾個不知道怎的，是真的一見到就害怕。亞瑟園長，最好還是離這樣的人遠一些為好。”

　　“我從來沒想跟他靠近，每次。”亞瑟停頓了一下，確認這個“每次”用得無誤。“沒錯，確實是每次都是他找上來的。”

　　“園長先生，確實不要跟那種人走太近，和我們這種人也是。”

　　“你們沒事的啦。”

　　“不是這樣的，亞瑟園長！現在那個大發電站每天都在噴藍色光點了，亞瑟園長，難道你們還沒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的嗎?”

　　“不覺得。”亞瑟搖搖頭，腦袋有點兒發暈。“好像是習慣了，在我們國家裡發生什麽都不奇怪似的。”

　　“亞瑟園長！你真的要聽我們的，還要勸大家，都不要靠近我們，不要靠近那個大發電站！”

　　“女神蝶們，不知道你們是否介意聽我說兩句?”

　　“當然沒問題的，院長夫人。”

　　“你們真的不願意告訴大家，你們以前遭過的事嗎?”

　　“我們——我們不是刻意隱瞞，園長夫人。”

　　“只是說了，可能大家也不相信。”

　　“當時都沒有人肯信我們。”

　　“沒有人幫我們說話。”

　　“既然如此，那我們又何必多費唇舌，再招惹是非呢?”

　　“我們相信你們！”

　　“對，我和老婆，不止，還有我們全動物園，我們都相信你們。”亞瑟補充道。

　　“你們只是安慰而已。”

　　“不僅僅是安慰，蝴蝶女神們。”亞瑟放棄仰頭了，他把頭重新放平，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我們是真心想幫你們，幫你們，也是幫我們自己。蝴蝶女神，我問你們，你們為什麽屢次三番地勸我們不要碰那些光點?”

　　“我們說了很多遍啊，那些光點會害人的。”

　　“但是你們又說大家不信你們。”

　　“是這樣沒錯，但還是想——還是想盡量地，畢竟，我們已經是被害者了，我們不想更多的人也像我們一樣。”

　　“那我也一樣，我也不想更多的人像你們一樣。”

　　“女神蝴蝶，不瞞你們說，你們之前的事，我們多多少少從別的地方聽說過了。鐳，是這種元素，對吧。”

　　蝴蝶們沉默了片刻。

　　“園長、園長夫人，你們是從宮相那裡聽說的嗎?”

　　“你們應該很清楚，我們也沒必要多解釋。”

　　“姐姐，丕平大人千辛萬苦將我們送到這裡來，告訴園長我們的情況，也不能算泄密啦。”

　　“也對——那麽，園長先生、園長夫人，既然你們知道我們的情況了，為什麽還掉以輕心，不相信我們的勸，讓大家遠離我們和藍色光點呢?”

　　“首先，我自己也確實不敢碰那個發電站噴射出來的光點。至於你們——難道你們真的沒覺得的嗎?在動物園裡面，那些東西的影響會變得微乎其微。發電站噴的光點，並不會飄進來，而你們，本來整個身子都要爛掉了，而變成蝴蝶之後，雖然沒法在恢復成人形了，但這麽多天都過去了，依舊活得好好的。”

　　“好像……是這麽回事嘢。”

　　“對啊，姐姐，為什麽?”

　　“我也不懂。”

　　“我已經查過資料了，原因很複雜，但我想，可能是這樣。”多莉恰時地補充道。“鐳在釋放能量的過程中，會令空氣中本來就存在的光子發生不同程度的躍遷，躍遷的過程中，光譜發生了改變，從而使本來並不會發光的物體也變得像發光一樣。發電站裡面，收集了躍遷時產生的能量，用來發電，但它們難以將所有能量都收集乾淨，鐳的躍遷也不一定能全部完成，所以廢棄的鐳元素排棄在空氣中時，就會對周圍的生物造成傷害。”

　　“園長夫人，抱歉。”

　　“我們只是電子廠的女工，這些對我們來說太難懂了。”

　　“沒關系啊，我也不懂，我只是個女仆。”多莉的臉羞紅了，繼續快速說完。“那麽在你們身上呢，你們還是人的時候，身上沾染到的鐳元素躍遷能量， 會對你們的器官、肢體造成傷害，但是變成女神閃蝶之後，那種能量仿佛被完全轉化成你們現在發光的能量來源，相當於數學等式裡面，左邊加，右邊也同時加，兩項抵消了。”

　　“園長夫人……”

　　“總之就是你們變成蝴蝶就會沒事啦！”

　　“這樣就懂了。”

　　“姐姐，什麽意思啊?”

　　“就是說只要我們做蝴蝶就不會死。”

　　“那麽園長先生，能不能麻煩你，麻煩你給我們簽訂一份終生的合同啊?”

　　“終生?！啊不不不我已經結婚了，我有老婆我不做那種事，那是犯法的。”

　　“園長先生！我姐妹的意思是說，希望你給我們一份不限定時間的《畜約》，周一到周日的，零點到二十四點的！”

　　“這……”亞瑟犯難了。“這可比我想的那種終身合同還要為難啊，你們不覺得難受的嗎?一輩子，一輩子不停地，變成一隻蝴蝶……”

　　“不難受，園長先生。一開始我們也覺得難受，但是習慣了之後，我們真心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我們變成了發光的蝴蝶，在空中飛舞著，當你們見到我們這個樣子的時候，一定要記得我們。”

　　“記得我們，雖然只是平凡的女工，但我們曾經來過這個世界，我們曾經閃耀過，並且記得我們曾經付出過的代價，你們不要像我們這樣，為了那一丁點微不足道的錢，將最寶貴的東西都出賣了。”

　　“時間，生命。”

　　蝴蝶說完，藍光更加奪目耀眼，亞瑟的手中，平白無故地又被塞進來了五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