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一夜沒睡的封行就起身準備吃飯。

　　旁邊的小乞丐也是噌的一下彈起來，生怕封行獨自離開。白白蹭到的飯，能吃幾頓就幾頓。

　　走在大街上，一大一小。不知道情況的，還以為是兄弟兩個。

　　鎮子並不大，因為四季不息的過往運輸車隊，才顯得熱鬧。用了半天就能把主要的地方看完，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奇特的地方。

　　鐵匠鋪的生意冷清，鎮子上面常駐人口本來就不多，生意慘淡。封行的到來，老板直接起身親自接待。

　　“這裡能打刀具嗎?”顧客率先發問。

　　老板自豪挺起胸膛喊，

　　“當然會了，前往城外的車隊經常來這裡打刀具，熟練得很。”

　　從腰間包裹掏出圖紙，扔給老板。後者打開，仔細琢磨一陣。顯得有些為難。

　　封行掏出一枚銀錢，擺在桌上，手指敲打著桌子。老板看到錢以後，為難的表情迅速轉為微笑。

　　“這怎麽好呢，我全力打造，後天就把東西打出來。”

　　封行隨口一說，

　　“我能畫圖紙，自然知道什麽是好刀。希望你別糊弄。”

　　老板收錢的動作居然還頓了一下，還好封行嘴角一抽，最後也沒計較。

　　無處可去的他，就跑到鎮上的醫館買藥存身。都是草藥跟一些瓶裝的藥水，極小一部分的藥水封行認識。還隨便花了點小錢，跟櫃台的無聊小哥認識了其他的藥水。

　　入夜時分，不知不覺又走到了昨晚睡覺的巷子。那個乞丐還在“床位”呼呼大睡，封行白天給了點錢就把他打發了。想必他也是狠狠吃了一頓晚餐，才安然入睡。嘴裡還碎碎念。

　　鄰家的一名老婦人悄然出現在身旁。不等封行詢問，婦人先悄聲問道:

　　“你是哪來的?想做什麽?”

　　封行擺手示意沒幹什麽。

　　“你是他家裡人嗎?”

　　“不是。”封行回答的乾脆利落。

　　“哎，這個可憐的孩子。”

　　“打擾了。”

　　“你是去主城的吧?要不你把他帶走吧。”

　　“不是，我只是路過。”

　　“這孩子要是在鎮上要一輩子飯，終究還是個雜人。”

　　“他家人呢?”

　　“父母是警戒區流浪過來的雜人，父親病死了。他母親把自己賣給了某個商隊。這孩子就不得已留在鎮上了。”

　　“那就算我帶他去主城，不終究還是雜人?”

　　老婦人用著打量的眼光看著陌生的男子。這麽普通的常識都不知道，要麽是獵區過來的鄉野之人，要麽是警戒區偷渡過來的雜人。

　　不過他整潔乾淨，身形筆挺，目光炯炯，也不像是什麽陰險小人。也輪不到她猜忌什麽。

　　“去了主城，才有機會參加征召，前往警戒區作戰。憑戰功爭取一份外城子民身份。”

　　“他?這個年紀太小了吧?”

　　“哎——年紀小才有可能被選入培養班。從小吃務部的飯，長大直接當務部的兵。”

　　老婦人與封行素不相識，不至於見面就要加害他。只不過憑什麽要帶著這孩子，浪費時間。

　　“你關心他，為什麽不養著他?不也是能下地出一份力?”

　　老婦人連連擺手，解釋說:

　　“鎮上的務部辦事處，每段時間都派人檢查居住人員。要是被發現私自撫養外人。是要論罪的。”

　　還補充一句，

　　“一家犯錯，連累鄰家。”

　　封行愣了一下，這是什麽道理?幫著撫養孤兒還要被處理?不過這是政務，犯不著糾結。

　　隨後還是搖頭，反正這小孩在這裡也沒事，帶在身邊還浪費時間看護。到時候出什麽事情的話，就更麻煩了。

　　“這孩子也就是附近幾家人接濟度日。再養幾年，大概就要被其他人趕出鎮子。要是你也不幫，他大概也只能餓死某處了。”

　　“為什麽趕走?”

　　“除了鎮民跟公派人員，其他人不允許駐留。孩子就算被養大，只要沒有身份卡，一定會被驅逐。”

　　“務部辦事處不管嗎?”

　　“能坐視不理我們偷偷的接濟，已經算是網開一面了。不過再他大一些肯定是不容情面了。”

　　封行摸了摸腰間盤著的錢袋子，鼓鼓當當。就算再帶一個孩子，也不是問題。當然，漠視一個孩子死亡而無動於衷，也有悖於[聖林]的教誨。

　　渡己及人，普度眾生。

　　——

　　白天，封行就要把人帶走了，辦事處的人檢查了封行的正式身份卡，然後詢問附近居民，確認孩子無人撫養後就開了張路引。

　　只要被人盤問就出示，否則就要按走私人口處理，處以重刑。

　　“你真的要帶我走?”小孩子有些難以置信，見過幾面而已，不至於把自己托付給陌生人吧?

　　封行一臉無所謂，淡淡說道:

　　“你也可以繼續待在這裡，反正遲早你都要被趕走。”

　　孩子顯然早就知道這種情況，也沒有很吃驚，只是顯得很低落。

　　“先去跟他們道謝，那些接濟你長大的也算小半個家人。”

　　小孩子雖然不大，但是道理還是懂的，封行就在原地等待。並沒有心思觀看別離悲情。

　　下午時分，小孩子還緩緩歸來，臉色還是非常差勁。

　　“哭著個臉幹什麽?以後有你哭的，擦乾淨臉。吃晚飯去。”封行一點人情味都沒有，對著小孩子就是責令。

　　小孩子老老實實擦乾淨臉蛋，跟在封行後面去吃飯。

　　鐵匠鋪外，把刀拿在手上，試了試刀刃，又揮了揮。材質手感偏硬，質量偏輕，削鐵如泥的程度還不達標。但相較於赤手空拳已經很不錯了。

　　小孩子看著明晃晃的刀鋒，還是有些恐懼的。是個人都知道這刀砍在身上，絕對要血流不止。

　　“害怕了?”

　　“怕。”

　　“別怕，長大以後看到外面的世界。嚇人的更多更誇張。”

　　封行又補充道:

　　“等你真的離不開它以後，你就知道它在你的生命裡有多重要。”

　　小孩子一臉疑惑，封行自嘲愚蠢。外城的鎮子，居民都是種地為生。生產的作物專門供應給主城消耗。這裡長大的孩子怎麽知道外面吃人的東西有多麽腐臭，多麽奇異。

　　——

　　一大一小就如此行進。

　　小孩子背著不小的包裹，裡面都是吃喝用具。封行還美其名曰體能鍛煉。反正是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封行走路的時候還在運刀，練習刀法。當然，實際效果非常粗糙。畢竟當年的冷兵器使用隻算是輔助，爆彈槍頂臉來一槍。

　　除了那些稀有的怪異的生物，絕大多數生物都是瞬間崩碎。

　　冷兵器用的最多的，還是那些小臂長的刺殺匕首。近身肉搏，瞅準時機從護具縫隙捅入人體，血濺三尺。驚險之中，脫穎而出。

　　其它武器也是有過專業訓練，不間斷溫習功課。大同小異，勇氣、力氣、技巧……

　　封行自然也會用其它武器，但還是喜歡刀。用刀者，所向無敵的氣勢封行向來不缺。

　　……

　　期間，又路過了許多鎮子。無一例外，都是以農業為主的普通鎮子。小孩子喜歡四處尋找吃食，封行也是堅持只看看，不出手的原則。兩人的的花費居然意外的少。

　　抗議?

　　不存在的。錢是封行的，小孩子是撿來的。兩者僅僅是關愛與救助的關系，封行本來就對可憐兮兮的孩子沒多少共情。

　　他的大部分同情，都被埋在戰場的屍骸裡面了。為數不多的善良也是盡其所能的，擠在平日生活裡的微小細節上。

　　人，本來就是富有感情又冷漠無情的。

　　小孩子並沒有多少不開心，只是頗為遺憾，畢竟香噴噴的烤肉、醬餅就擺在那裡，誰能真的忍住口水。

　　每頓飯，封行都保證小孩子吃得飽飽，自己更是不會虧待自己。而住所就一切從簡，客舍太貴就在荒野裡露營。

　　韓小小也是個能吃苦的孩子，每天吃飽以後，趕路的苦累一句不吭。睡覺的時候也是不嫌棄四面漏風、天為被地為床。

　　或許是教育不達標，韓小小不愛說話，也不愛表達意見。

　　封行的要求不高，老實一點，聽話一些。到點就可以吃飽飯，累了就可以歇一會，困了就堅持下去，等到開始休息再睡。

　　到達主城的時候，封行還算渾身輕松，韓小小除了吃胖一點，也沒太多變化。

　　(主城，規模比鎮子大。人口更多，商業活動更多。)

　　寬敞的大道上，四周都是來往主城的人。有鎮民，有商人，有軍人，有雜人，甚至乞丐……

　　多數是步行而來，一些人背著新鮮蔬菜，一些人推著糧車，更多的人還是像封行如此，背著個包裹就進城。

　　城牆不高，要是條件允許，封行甚至能徒手爬上去。金屬製作的城牆沒有岩石製成的那麽有厚重感。

　　進城的步驟很簡單，檢查一下你是不是完整的正常人。簡單搜身看你是否完完整整以後，就放行通過。

　　繁華大道，車水馬龍。來往行人，客店林立……

　　吆喝聲、馬車聲、喊叫聲、講話聲……

　　科技化的程度令人意外，整潔的街道，完整的供電線路。綠化、彩燈招牌、透亮的櫥窗。

　　就連行走的婦女，一些年輕的女子還穿著裙子，畫著妝。

　　倒不是封行沒見過世面。只是獵區的女人，見到的都是能擒兔捕蛇的強人，鎮上行走的婦女也多是身強力壯。可能柔弱一些的被保護在家裡，但封行沒有完整調研。純粹個人結論。

　　即便進了外城城區，負責農業生產的那些鎮子，女人也是粗布糙皮。一路上，也不是說沒有溫柔似水的女子，但數量屬實稀少。

　　主城的氣氛就特別舒服，一片快樂祥和。除了兜裡的錢它不祥和以外。這才是正經的人類文明社會，這裡的科技水平並沒有倒退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