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自走在雪幕下，前後各兩位。

　　前面的兩人又是探路，又是檢查，好不忙碌。研究所的外派人員，無不是身兼數職的強人。

　　後面兩位，其中一位是邊城署的棉軍服，另一位則是常服男子。

　　夜幕下，萬究齊撐著傘為離玄打傘。這位來自研究所秘密研究部的貴公子，大半夜不睡覺，拉你起來做任務。

　　打死都不信這家夥這麽勤快。

　　“你說是什麽原因，讓一個氏族的贅婿趁夜翻牆逃跑。”

　　萬究齊想都不想，搖頭道:

　　“一腳把狼犬踢昏，幾招放倒四名護衛。暫且不提兩邊人的差距，就是那四米的牆，我就覺得不一般。”

　　“哈，你還真是無趣。我是說那位女子多麽嚇人。你又跟我講那賊人。”

　　舉傘之人面不改色，低頭走路。

　　前面的兩名掃查人員，把一件衣服和混雜一團的秀發遞上來。離玄使了個眼色，一名男子立刻出聲解釋道:

　　“這是賊人扔下的衣裝。剪下的毛發。”

　　離玄微微點頭，

　　“尋香蝶搜尋賊人的氣息已經不穩定。可能是因為下雪的緣故，而且下半夜的風也不小。”

　　一臉無所謂的離玄問道: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我跟這位邊軍的士卒在後面跟著。隨時幫助你擒賊。”

　　兩位研究員帶著面具，看不到面色。只是俯身行禮喊了一聲是。

　　萬究齊猜測他們倆心情肯定不好。畢竟在研究所數不清的事務，這兩倒霉蛋就被離玄莫名其妙的拉出來辦事。

　　由於身份懸殊，沒個正經理由還無法拒絕。只能陪他出來，上頭還強調優先保護離公子。這兩位簡直接了一份苦差。

　　“研究所裡有的是任務，你為什麽會接這個任務。這個捉賊也不過是下等二級任務。”

　　離玄頗有興致，看著萬究齊抱怨。

　　“為什麽不接中等，甚至是上等任務。咱們去抓個惡變種都比這個好。”

　　傘下俊美男子搖頭。打打殺殺哪裡好玩，運氣不好還濺你一身血，收工回去的時候，又要反覆鑒定是否意識清醒。

　　屬實沒意思。

　　平時師傅嚴禁出門，安排的任務也是打打殺殺得多。年關將至，他老人家忙碌起來，如此美好的時間，為什麽不多出來逛逛。

　　——

　　比鬥大賽的獎品確實吸引人。但是它實質還用來檢驗武者質量。與封行的興趣無關。

　　決賽自然沒有參加。

　　領到三十銀錢的獎金就滿足了。比賽也沒有什麽吸引他的，索性就租個房間休息一陣子。

　　在肉湯鋪，偶然聽見了武者在閑聊八卦。許氏家族的外來贅婿居然畏婚潛逃，懸賞令都張貼出來了。

　　封行嘴角抽搐，幸虧辭了拳場的崗位。雖然場主親自現身招賢，但還是狠心拒絕了。現在就算明賀奇跑出來，四處尋找，也不可能再找到自己了。

　　風三招也只是曇花一現。

　　接下來的路線封行就有些茫然。很多重要的信息都不是正經渠道知道的，打聽組織這種事情就更為棘手。當個普通的雜人，上升高度屬實有限。

　　至少要混個官身文職一列，才有機會知道外界更多訊息。外城的官職就很苛刻。大部分都是從小培養、訓練，直到成為一名合格的城管或者護衛。

　　外城務部，城池管理人員。

　　負責場鎮居民大小事務，處理民事糾紛、武力糾紛、商業糾紛……

　　外城務部，外城守備護衛。

　　負責武力鎮壓各種事件。拘捕和看管各類不安定因素。還兼任崗哨、巡邏、警衛、搜查……

　　征收變準都是，

　　有證件身份，通過身體全面檢查，嚴查祖上三代。沒有任何黑料的壯實居民。

　　與封行無關。

　　而外城務部其他各類文職。基本都是從小培養幾名，從中挑選最優質的接班人。而其他沒選中的，也都是氏族的爭搶的人才。

　　在基本教育只有識字寫字、簡單數學的外城，像封行這種勉強識字，不會寫字的大有人在。文質彬彬的人倒是稀罕物。

　　以武者之姿，挺進警戒區，才是所有外城青年謀求進步的唯一的選項。

　　當個普通農民、普通商人，對於大部分沒有資產的青年一輩，甚至沒有機會。

　　每戶人家，土地份額有限。生養的孩子卻不少。很多孩子只能自謀出路。在這個世道，活著就是困難。

　　迫於無奈，封行也開始計劃往警戒區發展。雖然沒去過，但是往返來回數不勝數，簡單的了解不是什麽困難。

　　警戒區，設立的初衷就是警戒從邊境滲透過來的鬼怪、異獸一類。

　　那是很大一片區域，大部分區域都能探索。只有相當小部分是致命區域。

　　當然探索歸探索，該有的意外絕對不少。各種奇怪的鬼怪會憑空出現，遊蕩在原野上、建築裡、林地中甚至泥土裡。

　　它們又互相吞噬，若是經年無人清剿，將會誕生更加駭人的生物。要是再加上一些特殊的奇遇，那可能出現更加恐怖的大魔。

　　警戒區從來就不是什麽宜人的地方。當然，外城的貧民區也不是什麽好地方。相對的只是安全與貧窮。

　　做好決定，封行就開始著手準備裝備。前往警戒區的人，都是自備家夥。

　　剛準備出聲結帳，就看到四位男子入座。封行立刻改變動作，招呼老板過來加熱湯水。

　　心裡暗罵倒霉。

　　另一邊桌子上的萬究齊拍打軍服上面積蓄的雪，頗為不耐煩。一邊的兩位辦事員眉目潔淨，坐在位置點餐。

　　離玄很好奇地張望。

　　貧民區的餐飲，他確實沒嘗過。看著民風比平民區的普通人凶悍多了。突然看到了些有趣的東西，便起身坐在封行面前。

　　兩者對視。

　　嘴裡嚼著東西，滿臉胡渣，臉上點著兩顆黑痣的封行表現得不耐煩。

　　跟這人同行的，兩位研究所的外派乾事，另一位還是邊軍的熟人。想必這家夥身份也不簡單。

　　他穿著常服，眼中帶著好奇。

　　封行自認為面對面，見過面的萬究齊都認不出自己，這個陌生人即便有照片，也不可能認出來。

　　“你認識明賀奇嗎?”

　　封行搖頭。

　　“哎，算我多嘴。”

　　封行沒有回應，微微側首，就看到研究所乾事站在旁邊。但凡要是想要對眼前的男子有多余的動作。

　　絕對會被無情拿下。

　　研究所的兩位乾事全輔助武裝。淡灰色袍子下面，金屬護具肉眼可見。出來辦事的家夥，戰鬥力絕對不低。

　　普通人非特殊情況，嚴禁佩戴外掛護具。允許佩戴貼身護具。凡是違反規定，無論城管、護衛、普通武者都有資格當場拿下，按照叛亂押送大牢。

　　所以普通武者，城裡面大家都是拳腳互毆，很少動用刀兵。面對全副武裝的官家人員。大家也老老實實，客客氣氣。

　　其一是不能打，其二是一般都打不過。

　　“有什麽事嗎?”聲音客氣低沉。

　　離玄指了指桌子旁邊的刀，封行很老實遞上去，他立刻上手研究。

　　材質一般，形製沒見過。很普通的武器。沒什麽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你要是喜歡，大可拿去。”

　　“這個刀柄是你自己捆的?”

　　“嗯。”

　　“不錯，比我自己來厲害多了。”

　　“嗯。”

　　“可以幫我嗎?”

　　“好。”

　　聽到回答以後，離玄把腰間寶劍掏出。噌的一聲出鞘，寒光惹眼。沒有鑒寶經歷的封行也不得不承認這寶劍不凡。

　　刀柄的纏繞確實不盡人意。

　　封行老實上手解開，重新捆綁，表情不變。

　　離玄伸手拿起封行的另一把劍。表情微變，在特殊的劍身腐爛處試探。沒看出什麽問題。

　　“你這把劍是禁忌之物。”

　　封行淺淺一笑，沒有回話。

　　(各種發掘到的古怪物件，在外城統稱禁忌之物。)

　　民間武者私藏眾多。研究所也只是原則上不許公開使用。價格高低不平，用途奇怪也寬泛。

　　(那尋香蝶也算是禁忌之物，可以記憶味道，搜尋氣味的方向。比尋常獵犬更加靠譜隱蔽。)

　　“狀態和形製很像惡靈墳墓裡面的殘次品。”

　　離玄自顧自說著，

　　“但是你這把是很完整的。這個惡變的劍身的材質，確實也是稀有。”

　　在一陣功夫後，封行就收手，把寶劍送回去。

　　離玄還在敲打劍身，習慣性研究材質，不在專業場地，也沒有專業設備，看不出個情況。

　　封行在思考如何脫身，另一邊的萬究齊倒是不耐煩了。午餐完畢，又是等了一陣，沒心情等待。

　　便朝這邊大喊:

　　“離老弟，要是你不走，我就先回去了。”

　　離玄一臉尬笑，把劍放下，拿走自己的劍。眨眼，那四人很快就消失在封行眼前。

　　封行擦了擦額頭上微不可查的汗，才起身離開。原計劃打算去氏族區找一家鐵匠定製護具。

　　由於沒有正規證件，雜人不能輕易進出氏族區。還好聰明的貧窮武者們自有門路。從鮮有人盤查的缺口處，還是可以花一些費用安全進入。

　　當然，你要是在氏族區的地帶被盤查證件，又無法出示相關證件來證明身份，那也是要被驅逐出來。

　　還不是貧民區的製品大多數都是私人鑄造，偷工減料相當嚴重。封行也是迫不得已，報命之物可容不得含糊。才去製造與驗收相對嚴苛的氏族區居住的氏族企業，至少對產品不滿意的話，你可以提出修改或者請人裁定價值，很大可能會酌情降價。

　　——

　　曾經的拳場，場主親自帶人出來接見萬究齊等人。畢竟是研究所來人，他們可是與務部平起平坐的身份。

　　場主有些身份與門道，但與他們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研究所的兩位乾事，一位跟場主問話，另一位跟著場主的心腹去盤問守門的護衛。

　　另外陪同的兩人，自行在拳場裡散步。

　　白天場裡除了往來的生意人，拳手都不在。最有趣的還是場裡負責售賣物品的櫃台。

　　服務員站在一旁，看著兩人檢視待售商品。

　　離玄拿起一瓶藥劑，服務員立刻出聲解釋:

　　“氣血丸，在戰鬥以後補足血氣。”

　　俊美男子在瓶口聞了聞，又放了回去。隨意翻看著雜七雜八的物件。

　　兩位乾事很快回來。

　　在耳邊匯報情況，

　　“風三招打完半決賽就退出拳場了。”

　　“四天前，早上有個人過來詢問過。”

　　離玄面無表情道:

　　“那我們就在貧民區逛逛，我看看能不能找出來。”

　　兩位乾事面皮一抽，貧民區面積有多大，兩人自然知曉。幾人就算逛到春季也難以巡查完畢。何況幾人身上的衣裝，就能令人望而卻步，退避三舍，敬而遠之......

　　開什麽玩笑在人群裡搜出人來。當然，兩人沒有資格拒絕，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