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的具體日期，務部是怎麽推算的，封行屬實不清楚。其實大部分的主城居民也不在意。

　　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年關的時候。是大多數人很快樂的時候。皇城都會有大量親民的福利下發，彰顯人皇的仁慈。

　　期間，

　　人員流通不再嚴格審核。

　　雜人也就不必一直待在貧民區，也可以跑去氏族區，平民區晃悠。不會有人特意審核身份，除非形跡可疑。當然，去做什麽事務部就管不著了。

　　每天無限制的供應餐食。

　　提供大量廉價又靠譜的硬麵包。同時還可以喝免費的肉湯。沿街隨機分發水果，餅乾，糖果。平日裡連見都沒見過的食物，免費分發。

　　禁止攜帶兵器上街。

　　頻繁在街道上巡邏的衛隊，只要是看到攜帶兵器的人，不需要理由就可以原地扣押，送往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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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寒冷又溫暖的深冬季節，城內暴力事件肉眼可見的減少。大家吃喝不愁，可以看見的一片喜氣洋洋，其樂融融。

　　最重要的事情也隨之展開。

　　每年一次的征召選拔開啟。

　　外城務部與外城研究所是外城的兩大官方機構。研究所的日常，除了必要的任務，常年不理民事。大量的基本事務都通過務部處理。

　　名副其實的，外城權利最大的部門。

　　務部的人員損失，在警戒區尤為慘烈。每年從培養班畢業的窮學生都是要前往警戒區渡劫。

　　唯有見過外界現實的人，才有資格申請去主城鎮守民生。

　　新補充的學生每年也是絡繹不絕。卻從未有過人滿為患的時候，也是令人駭然。

　　務部的人員在主城地位超然，當然也是付出巨大代價換取。

　　這個世道便是如此，充滿野蠻的暴力狂徒與可悲的生存卑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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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量的小年輕被親屬帶到務部的接待區，排隊等待體檢。也有很多乞丐，貧民，雜人孤身一人，過來參加征召初選。

　　征召標準沒有公開，就只是把人帶進去，一通亂摸，隨意問話，看順眼就遞給你一張單子，上面印著你的大頭照。

　　填完表，你就可以帶著它前往官家培訓機構，接受訓練。要是合格就可以被培訓班收走、培養。不合格者一律驅趕。

　　漫長的隊伍中。

　　半個月不見，先前淳樸的小孩子眼神已經顯得深沉。木訥的表情已經換上了稍微虛假笑容。少了養在自己身邊時，那種記憶裡的天真。

　　貧民區的生活確實很現實，天真的小孩子大概率只能餓肚子。

　　兩人本來就沒有很大的關系。務部的培養班，在普通人家眼中就是一次躍遷的機會。對於封行則是無關緊要。

　　家裡出一位務部護衛或者務部城管，那是無數人家百般期待都懇求不來的好事。

　　當然了，大部分人即使培養了幾年，而後送到警戒區執行任務，那也是在水深火熱中，很可能便是徒勞送命。

　　站在韓小小旁邊，略顯無聊與冷淡。封行就輕聲問:

　　“這些天過得如何。”

　　“很難。”孩子聲音不帶情感。

　　“貧民區的日子當然不好過。”

　　“嗯。”

　　“吃點苦頭也好，先前平日裡我養著你，沒想到還能離家出走。”語氣怪異。

　　韓小小小聲回應，

　　“你又不可能一直著養我。”

　　看著眼前低頭的孩子，封行心裡也是一陣苦笑，畢竟外城的人文環境跟當年那本“指導建議書”差異太大，沒有可比性。

　　這個韓小小都知道，世上可沒有白養一個廢物的道理。

　　除非是封行這種有錢沒處使，同時有耐心與閑心，而且不求回報又善於自我開導的人。

　　“還是你想得細致。”聲音帶著中肯之意。

　　“嗯。”

　　“想要吃糖嗎?”

　　“想。”這孩子毫不猶豫回應。

　　封行從腰包裡面掏出一把糖，放到他懷裡，韓小小毫不客氣，小心收起來。

　　糖在主城的價格，依舊是高貴。就算一般的大人，都忍不住甜蜜蜜的誘惑。

　　附近的小孩眼睛都直勾勾往這邊看，吃糖這種事情，大家都羨慕。

　　封行也很大方，把兜裡剩余的糖三三兩兩分出去給旁邊的人。四周的人紛紛道謝。

　　韓小小沉默。

　　“在外面浪蕩那麽久了，不知道你學會了什麽。”

　　小孩子握緊拳頭，輕聲又狠狠吐出兩個字，

　　“實力。”

　　封行沒有評價，從腰包裡拿出一個錦囊。精致的布料跟細密的針線，不說都猜不出這個居然是蠻子裝束的封行做的。

　　“裡面是我最後的情分。”

　　接過去的韓小小用手掂了掂，叮叮當當的金屬碰撞聲。分量確實不少。

　　“這個我不應該再——”

　　“萬一你沒有被選入培養班，被驅逐出來，也是需要吃喝不是?”

　　“多謝。”

　　韓小小低著頭，小聲回應。

　　兩人之間，小家夥需要謝封行的地方太多了。即便是冷漠的社會現狀，韓小小細想起來都會愧疚。

　　封行無所謂，拍拍自己的胸膛，笑著說:

　　“我這麽厲害的人，還在乎這些。”

　　又隨意補充一句，

　　“就怕你選不上，然後哪天餓死街上，那就真的是糟蹋我這一番好意。”

　　韓小小低聲回應，

　　“我會努力的。等我——”

　　用手拍著他的肩膀打斷道:

　　“不用想著怎麽報答，你好好活著。我就滿足了。”

　　兩人很快又陷入無話可說的地步。在排列的隊伍慢慢悠悠前進。

　　初選很簡單，平常只要身體健全，意識清醒，談吐有序的人，都可以入圍。關鍵還是參加訓練以後，能有多少家夥堅持下來。

　　上次的招收率還沒有過半。

　　這就無關封行什麽事情了，把孩子送去指定的培訓機構，頭也不回的走了。

　　韓小小掐著錦囊，一句道別的話還在醞釀，回過神來，就發現人已經不見蹤影了。心裡不舒服，也忍住情緒，走進大門。

　　封行確實沒有打算從這個不知道能活多久的孩子身上得到什麽。

　　生死離別早已是常態，封行也沒有信心保證每天早上都能睜眼。也只能淺淺睡去，匆匆醒來。

　　——

　　風雪愈發猛烈，路上的行人也很稀少。行色匆匆的行人，躲在家裡取暖的無家可歸之人，路上巡邏的護衛……

　　角落裡的明賀奇吃著免費的硬麵包，竹筒在火旁邊加熱，裡面的雪緩慢融化。

　　“明齊哥，來，我這裡有糖，嘗嘗。”

　　明賀奇板著個臉接過糖果。小心撕開糖紙，把裡面的硬糖果送進嘴裡，一臉享受。

　　其他漢子也在享用免費分發的糖果。也是滿臉享受。

　　“也不知道明年還能不能回來。”

　　“瞧你這話說的，實在不行你可以不去啊。”

　　“喂，說什麽呢，大家好不容易回來。”

　　“我說還不如待在那邊，冬天的薪酬還不低呢。”

　　“老家夥們都不想待，就你這個身子骨?”

　　“……”

　　這些人都是散人，雜人、貧民、平民等等各色人員，各種成分都沾一點都有。他們算是去年才去過前沿的新人，也見過場面，沒有很大的作為。熬過一年以後又跟著返鄉大部隊回來。

　　明賀奇也是在警戒區混過的，深知這些有心無膽的家夥們作風。簡單介紹一下自己的“戰鬥經歷”。

　　另外加上明賀奇這一身狠辣壯漢的裝束。外露的氣質這方面也是拿捏死死。很角色是可以裝出來的，當然，嚴格上講這小子也算是有戰力。

　　這裡的人也很樂意吸納這種高級人才，在前沿的日子需要合作才是上冊。

　　當然，單乾的孤狼也有。但沒一個是簡單貨色。一般人也學不來。

　　說實話，明賀奇兜裡也只有十枚銀錢。要是小心使用，主城熬過一年不是問題。可是這又能怎麽樣?那還不如勉勉強強當個贅婿，幹嘛跑出來吹寒風。

　　前往警戒區是必然的選擇，至少那裡“人才”濟濟，自己身上一身本事，也適合在那種地方浪蕩。

　　主城相對平和，但確實太壓抑了，看不順心隨手殺個人都要掂量掂量。不可隨意縱馬，嚴禁群毆械鬥……

　　明賀奇的思緒在雪中，好像又飄到了曾經烽煙四起，戰火不斷，災厄連連的場景。

　　曾經他還很反感這種景象。畢竟接受的教育，是要聯合志同道合的兄弟們，為了人類獻身。

　　在那些失去有效管理的地帶，鎮壓叛亂、清理人渣、收攏難民……

　　當時那種混亂，與警戒區黑暗處相比，只能說各有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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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雪化後，氣溫轉暖，明賀奇化名為明齊，跟隨著這個散人隊伍，又要重新到警戒區闖蕩。

　　高低要混出個名堂。

　　或者死在戰鬥中。

　　就如同無數年前，那些戰友們一般，帶著痛苦、難受、害怕等等情緒，在不知名的地帶咽氣。

　　過個一段時間，屍骸萬一沒有收斂，就是肉身回歸大自然。精神將飄到看不見的天國。

　　“你啊，你，明明可以爛在角落裡，非要再出去看看，去送死……”

　　角落裡的明賀奇，在心裡狠狠嘲諷著自己……該死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