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各位鄉鄰同喜,我家主子這不是前幾日被陛下封了清河縣主,便略備些果子花生,散與各位,沾沾喜氣兒!”
“謔!難道府上就是前幾日贏了三王子的清河縣主林丹犀?林縣主大才,揚我大乾國威,我等鄉鄰,也得跟著道聲喜啊!”
“就是,恭喜恭喜!以女子之身,闖下這般功業,不輸男兒意氣啊!縣主大才!”
“恭喜縣主!”
“不知清河縣主何在?我等鄉鄰也見識見識女英雄!”
“是啊,清和縣主自立門戶,便也別躲著羞了,出來與我等見見!說不得以後,咱們也有打交道的機會!別不是瞧不上我等販夫走卒吧?!”
“哪裡哪裡?”
管家吳有才笑呵呵的從門檻兒高台上走下來,來到眾人跟前拱手。
這百姓鄉鄰便是這般,純樸又沒得分寸。自家主子雖然為人和氣,卻不愛跟人糾纏鬥嘴。
因此,吳管家便笑呵呵的出面替自家主子操持。
“我家縣主略有薄產,城南的如意居,便是我家縣主產業,如今過了三月,就該是雪花糖熱賣的時候,主子還要顧著產業,便沒有功夫,來跟諸位鄉鄰照面。我作為縣主府的大管家,在這裡替縣主告罪了。大家夥兒別客氣,多吃些花生果子,這都是家裡的產業,別不好意思,不值什麽。”
這話說的,門口幾個死命往兜裡裝果子的婦人見管家往這邊兒招呼,倒有些訕訕。
不過她們幾個,可不是那薄臉皮的大家小姐,隻一笑就遮掩過去,轉而高聲反問管家。
“聽說如意居賣的都是京都少見的點心糖水,還有那雪花糖,也是鋪子特製的,別處都沒有!如今京都大小世家富戶,有富裕的都要去如意居買些雪花糖備著做果子點心。”
“往日裡如意居的大門,咱們兜裡沒錢都不敢進,如今竟然守著東家,有沒有雪花糖散散,叫咱們跟著甜甜嘴兒,也嘗嘗這高貴人家的甜品兒!咱們也好為縣主大人宣傳宣傳!縣主大人不會這麽小氣,人不給咱們見一面,這東西,也嫌咱們買不起?”
得寸進尺,市井婦人們最擅長的。
管家聞言,也不生氣,隻往門裡招手,又端出些果子來,笑呵呵道。
“按理說,府裡有了好事兒,該擺幾桌請鄉鄰入府同樂。這遠親不如近鄰嘛!”
頓了頓,吳管家接著道。
“這不是縣主和裴老柱國的小孫子,還有程將軍的小兒子一同得的封賞,幾家商量後,便將這宴席擺到了裴柱國府!今兒縣主也是一大早出門,去了柱國府上!”
“縣主走前,也招呼我們,別的沒有,果子管夠!都是鋪子裡自家的東西,雪花糖產量少,鋪子裡都預訂出去了。這果子也是雪花糖做的,諸位別嫌棄,多嘗嘗,也拿幾個回家裡,給老人孩子一塊兒嘗嘗!”
“往日裡我們主子忙產業,跟諸位少打照面兒。大家夥兒也別外道。以後有個官司粘纏,有理說不清,便盡管來府上。以前縣主大人沒那個能耐,如今禁軍,衙門,甚至宮裡的羽林軍,咱們也算是有幾個熟人,幫大忙興許能耐不夠,但是幫著打聽打聽,說幾句話還是可以的!以後諸位,別太客氣,有事兒盡管上門!”
“縣主到底是縣主,就是能耐人兒。”
“嗨,咱們小門小戶,哪裡用得著上衙門,都是些家長裡短的,磨牙鬥嘴罷了,不敢勞煩縣主!”
“就說前些時候木蘭圍獵,場上數不清的禁軍高官兒,縣主在木蘭圍獵奪魁,定然是認識了不少大人物!聽說,是被魏縣舉薦,被陛下召見呢!”
眾人議論紛紛,剛才酸著臉的幾個婦人,此刻是徹底成了钜嘴兒葫蘆。
讓她們跟市井中的大姑娘小媳婦兒磨牙,她們不虛,但是扯上外面,甚至是朝廷,她們便心虛起來。
在她們眼中,女人就該圍著灶台,伺候公婆爺們兒,林丹犀這個女人,往日裡光鮮亮麗,拋頭露面,竟是家裡全不顧,隻去外面跟男人打拚。
在她們嘴裡,難聽的話不是沒有過。林丹犀隻作不知。
如今,林丹犀被陛下禦口親封,還給朝廷掙了臉面,幾個婦人嘴裡說著恭喜,心裡卻不服氣。
今兒吳管家出面,扯著柱國府,將軍府的大旗,又點了禁軍和衙門。隻讓一些心下不平的人不敢再陰陽怪氣。
坐井觀天。
井下的蛤蟆,隻當天就巴掌大。
這市井小民眼中,天邊兒夠不著的柱國府和將軍府,他們不一定害怕,但是那模樣威武,一看就不好惹的跨刀禁軍,還有那衙門口,是他們血脈中畏懼之地。
因此,幾個人一個個納納不敢言。
吳管家見狀,也不再多留。
他老人家也很忙的,若不是想著趁機震懾幾個無知之人,他也不會囉嗦這麽多廢話。
眼見吳管家攥著袖子回府,幾個婦人卻湊在一起。
“沒成想,還是個厲害人物。你看那派頭兒,原來是不想搭理人,真要動真格兒的,怕不是這一條街上,說關押哪個,就關哪個?”
婦人畏懼衙門,神話權利。
“就是。這大人物就是這樣,平日裡和氣,有事兒就真動真格的,不跟你磨磨唧唧的磨牙。那斜對角的老王家,先前還往林府門口潑洗菜水呢,也就是人家不跟她計較,不然,她老太太怕是要去大獄蹲兩天!”
“就是。唉,前幾天你不是還跟王老太嚼舌根嘛?怎麽今兒還敢露面兒,不怕縣主大人發落你?”
被點出的婦人立刻跟貓一般炸開,“你聽誰瞎說!我才不往王家去呢!她家人小心眼兒,又誰也瞧不上,我去她家,不是尋晦氣去嘛!”
…
米市街上,熱鬧非凡。裴柱國府上,更是賓客雲集。
裴府後院兒花園子裡,西南角,有一處竹林。
此時陽春三月,竹林也從黃泛綠,稀稀疏疏的竹葉將將能遮住三個少年的身影。
三人正是裴安,程歡,還有林丹犀。
不過此時,三個宴會主角,卻在竹林深處的涼亭躲清淨。
“真是好懸!往日裡父親不許我喝酒,今日在這宴上,眾部將輪流灌酒,險些沒把我喝趴下!”
程歡有些後怕。
此時,他還滿臉通紅,往日裡透著耿直的面孔,此刻又多了一些酒後憨態。
裴安還好些,他一副翩翩公子做派,那些豪放之人,不好逮著斯文人灌酒。
不過就算如此,裴安也陪著父親敬了幾杯。
不過,到底是有林丹犀在,前院兒的席上還算收斂,這才給了幾人脫身的機會。
“這裡地方偏僻,平日裡少有人來,咱們躲這裡清淨清淨。反正這宴席,有沒有咱們,都不打緊。”
裴安招呼幾人坐下。
他們三人正是今日只是工具人一般,開席前講了幾句。開席後,喝酒的,郊遊的,敘舊的,大家夥兒都忙的不亦樂乎,三人成了陪襯。
“就是。說是給咱們慶祝,他們喝的更過癮。”
程歡附和。
“這酒宴本就是如此。木蘭奪魁,本就是個名義。以這個名義,彰顯炫耀一番,親朋好友,趁機走動走動,免得生疏,場面上過得去就罷。”
裴安,程歡聽林丹犀這麽說,感到有些驚訝。
林丹犀看著兩人。
“怎麽,我說的不對?”
程歡搖頭。
“沒有,姐姐說得對。就是覺得,姐姐跟前些日子比心胸開闊不少。以往,這些話姐姐都是憋在心裡的。”
林丹犀聽見程歡這麽說,有些意外。
“沒想到你小子看著大大咧咧,還能注意我的情緒。”
程歡頓時有些得意。
“我又不是沒長眼睛。平日裡懶得搭理別人就是。姐姐又不是別人,我自然關心姐姐心情。若是姐姐以後都能這般敞開心扉,開開心心的,我就更為姐姐高興了!”
“你這話說的乖巧,姐姐承情了。以後我再出直隸跑貨走商,給你帶好東西!”
林丹犀毫不違和的以姐姐自居。
裴安看著兩人說的熱鬧,忍不住插嘴。
“程歡,你和林小姐是何關系,為何總叫林小姐“姐姐””?
程歡聞言,隻覺得聽得有些不舒服。
“你怎麽總叫姐姐“林小姐”?也太生疏了。不妨跟我一起叫姐姐吧!”
程歡話落,裴安看了一眼同樣看過來的林丹犀,卻沒有跟著改口。
程歡也不在意,接著解釋。
“姐姐的姑母,跟我母親,出嫁前是手帕交。”
“當年姐姐被林姑母接到家中的時候,我父親正在直隸任職。兩家常來常往,自然就親近起來。那會兒姐姐便厲害的很。文能得夫子喜愛,武能跑馬射箭,兜裡還總是有花不完的碎銀子,帶我們解饞。因此,我們幾個便都認了她做姐姐。”
“如今,也習慣了。雖然經年不見,她還是我姐姐。”
程歡叫的親近喜人,林丹犀聽得也開心。
裴安聞言,倒有些羨慕。
“原來你們,是打小的情誼。一日是姐姐,一輩子是姐姐。”
程歡聽著裴安的話,覺得有些怪異,卻說不出哪裡不對,隻點點頭。
“那是!”
裴安此時又看向林丹犀。
“歡哥兒說得對,總喊“林小姐”未免生疏。我曾聽人叫你“丹丹”,莫不是這是你小名?”
林丹犀聽了,卻覺得渾身一激靈。
“丹丹”這個名義,聽著親近,卻是她從姑母家回家之後,家裡人為了不顯得生疏,擅自叫的。
就這麽在林琪等人跟前傳開。
但是在林丹犀心裡,實在不習慣一群陌生人,叫人叫的這麽親近。
倒顯得這“親近”的名字,仿佛帶著刻意一般。
“就叫我名字吧。”
林丹犀開口。
若是剛見面時,林丹犀這麽說,林琪可能以為林丹犀是拒人於千裡之外。
但是此時,幾人也算是相處多時。
裴安自然知道,是心裡親近,林丹犀才不會多余的客套,心裡的想法直說。
裴安聞言,點頭,提議道。
“陛下恩封你清河縣主。不如,我以後叫你清河吧。你也別叫我“裴公子”,可以稱呼我的字,平遠,或直接叫我名字。”
林丹犀聽了,沒有多想,直接道。
“叫你名字吧。名字起的,不就是讓人喊的嗎?你喊我清河也好,聽著順耳。”
三人正聊的開心,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
“公子,夫人派人,讓您去後堂一下。家裡的親眷還在等著給您道喜。夫人說,讓程公子和林小姐一同去,也親近親近。”
程歡,林丹犀聞言,看向裴安。
裴安抿了抿嘴,笑著起身,看著兩人。
“走吧。我帶你們見見我母親。”
…
裴柱國府是積年的世家大族,府裡的花園子自然佔地不小。
三人下了竹林,繞過小湖,穿過花園子,才看見一進錦繡門楣的院子。
邁過門檻兒,走過乾淨的青石板院子,大堂門口的錦繡簾子,早早就被幾個丫頭一齊打開。
走進堂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陣失光後,屋內錦繡映入眼簾。
為首的,自然是夫人韓氏。
圓圓的臉龐,雍容卻不富態。看著仿佛三十多歲的年紀,甚至看起來風采照人。
只是打扮的低調,淡褐色的衣裳,深綠色的抹額,同色翠綠寶石,更顯得貴氣。
一雙鳳目含著威嚴,抿著嘴時,是跟裴安十分相似的肅然。
此刻卻含笑招呼三人走近些,又盡顯熱絡。
“真是金童玉女一般可人兒!”
韓夫人雙手拉著程歡和林丹犀一邊兒一個,左看右看,滿意的說到。
頓時滿堂附和。
“就是!程將軍那乾巴巴的老臉,公子竟然這般靈秀!寬面白皙,劍眉紅唇,跟林小姐站在一起,可不是菩薩座下的金童玉女一般?”
“聽說程公子跟安哥兒同歲,可說了人家?跟我說,是不是看上咱們林小姐,若是這般,老身就做個好事兒,給小程公子出面保媒?”
“你這老瓜兒,林小姐是陛下親封的縣主,又生的花兒一樣的模樣。你跟程家那拐彎兒的親戚,就這麽把這仙女兒一般的人圈到自家了?你若是不出點兒彩頭,咱們可不依!”
韓夫人出身高,又是柱國府的掌家夫人,她出言透出一絲撮合兩人的意頭,底下人便紛紛順著話往下說。
一時間,堂上熱鬧的讓三人插不上話。
林丹犀經過言語的糖衣炮彈不勝枚數,自然面不改色,隻面含微笑應付著。
程歡卻著實有些招架不住,臉色通紅。
裴安,卻是面色如常,眼眸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