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濤在中藥鋪坐診，藥鋪牌匾上寫著四個大字:宋氏中醫。店小二正在把拿一塊破舊的抹布擦拭，上面的字跡因為年月的洗禮，顯得越發暗淡了。

　　一位穿著並不算破舊的中山裝的青年走進藥鋪，抬頭問正在擦牌匾的店小二:“你們這裡有郎中坐診嗎?”

　　“誒，客官，有。宋郎中在樓上呢，我領您上去。”

　　隨後他把抹布扔到櫃台前面，在圍裙上行擦了擦手，把這位青年引到樓上。

　　宋子濤正在閉目養神，聽到有人來了，睜開眼睛，擺擺手，讓客人走進，伸出手給他號脈。

　　“說吧，這位先生您是哪裡不舒服?”宋子濤松開了號脈的手，擺擺手，讓青年的另一隻手放到桌子上的小枕頭上。

　　“先生，聽說您是位杏林高手。我的脾胃不好，想請您幫忙調理調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鄭思寧。

　　宋子濤聽聞後將懶散的表情換去，漏出嚴肅認真的樣子。“脾胃這個東西可不是一朝一日就能調理的。”

　　“是的，先生。我原來是北方人，這兩天才來南方。”

　　宋子濤點點頭，把藥方寫好遞給他的店小二，說道:“你先下去煮藥吧，我得和這位朋友交流交流。”

　　店小二微微點頭，拿著處方就下樓，走之前也順便把二樓的門給關上了。

　　“你就是鄭思寧同志嗎?”

　　“是的，您就是宋子濤同志嗎?”

　　“我是，對了，今天讓你找我是要給你布置一下工作的。”

　　說著宋子濤轉身去身後的櫃子裡拿出了一個小包，包裡裝著一支黑色筆身，白色筆帽的派克鋼筆。

　　看樣子做工良好，價格也不低。

　　“這個就是以後證明你身份的證物，除了我，就是它能夠證明你的身份了。”宋子濤鄭重的把鋼筆交由鄭思寧保管。

　　“可別小看這支筆。這支筆的鼻尖上刻著組織上代表你身份的花紋。”宋子濤示意鄭思寧把筆蓋拔開。

　　“噠”的一聲清響，筆蓋拔開了。漏出的是銀色的筆尖——上面是篆體的“雨夜”二字，並且還加有水波修飾。不知道真正含義的人根本看不出來，還以為這只是筆尖的裝飾。

　　“看到了嗎?上面的‘雨夜’二字，就是你的身份。”

　　“好的我記住了，我的代號就是雨夜。”鄭思寧鄭重的點點頭，隨後又告訴了宋子濤他在白黨政府的所見所聞。

　　聽到關於城防地圖的事，宋子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覺得這份地圖很重要，如果有機會，你一定千萬要把這份地圖送出來。”

　　窗戶外，一名白黨小特務正壓低帽簷看著樓上的動靜，看到鄭思寧出來了，轉身便向軍情處跑去，報告處內人員的行蹤。

　　……

　　忙碌是下面基層白黨政府人員的常態，但是卻不是高層的狀態。

　　楊文科此時正在他姐夫——戴宇農的辦公室裡面。聽著留聲機裡的意大利歌劇，喝著戴宇農珍藏的紅茶，翹著二郎腿——因為他厲害的姐夫沒有在辦公室。

　　呵呵，誰說他羅文科就一定要成為他姐夫的厲害樣子?他偏就要混他個一輩子！反正有他姐夫可以做靠山。

　　戴宇農推門進來的一瞬間，羅文科把二郎腿理科放下去，眼疾手快地關閉了留聲機，尷尬地捧著紅茶看著戴宇農。

　　戴宇農沒好氣的冷哼一聲，隨後給羅文科傳遞一下他那“校長”給他的指示。

　　現在是三月份，而八月份，軍事情報處就將被改組為“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即“軍統”。

　　他戴宇農想要培養一批厲害的情報人員，於是看向了羅文科，想要看看他對處裡的人是否有什麽推薦。

　　不過，當戴宇農看到羅文科進門時的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賤樣子，他的心涼了半截。

　　“羅文科，你把你帶的啥大金鏈子取下來！”戴宇農怒道。

　　羅文科一陣慌亂，急忙取下了這根用榨來的油水做成的“特大號加粗金項鏈”。

　　“我讓你選人做城防地圖，你辦好了嗎?”戴宇農問到，羅文科心中一涼，說實話，他連命令的原文長啥樣都沒見過。

　　當時是戴宇農去他校長哪裡開會，開完會結束後，為了不耽誤選人時間，急忙給軍處拍的電報，也就是經鄭思寧手拿給羅文科的那一封。說實話，他羅文科並沒想到這事，是他姐夫讓辦的。

　　不過羅文科還是急忙點頭，標識人員已經選好。

　　“選好了?這次你乾事還怪利索的，我讓你選的人我可是要考察的，考察不過關，拿你是問！”

　　羅文科聽到這番話早已嚇得不輕，盡管他知道他姐夫雖然不可能對他進行實質性的傷害，但是給他換個部門，累他，惡心他還是可以的。

　　在軍事情報處掛個處長的名字，但是什麽事情都不用管，交給另一位負責辦事的人，權力還尤其的比其他部門大，這樣的美差去哪找?他還想再在這個地方多玩兩年呢。

　　結束了和戴宇農的談話，他哆哆嗦嗦地走出戴宇農辦公室的門，直奔軍事情報處而去。

　　軍事情報處的人，於三月份的一個下午看到了十分滑稽的一幕——平日裡趾高氣昂的羅文科處長，此時腋下夾著大衣，背後被冷汗浸透，被汗水打濕的濕漉漉的灰色中山裝貼在他的背上。而他這位懶散的部長，此刻正在大樓裡飛奔。

　　“喂?！給我趕緊接曾成！”羅文科拿起電話，十分沒好氣的說。

　　另一邊，曾成拿起桌子上響鈴的電話:“喂?”

　　還沒等曾成說第二句話，他羅文科的話就劈頭蓋臉向著曾成的耳朵鑽去了，聽著跟一百隻麻雀嘰嘰喳喳似的。

　　曾成漏出無奈的笑容， 他掏出手絹擦擦自己額頭上的油汗，不停的點頭哈腰，奉迎這羅文科的辱罵和責備。

　　“為啥不給我說?！你為啥不給我說?！那城防地圖那麽重要，是戴老板親自下的任務，你們到底開始了沒?”

　　“開始了開始，小弟不敢給哥哥馬虎。”

　　“我當時是輕率了，怎麽能交由你們主持。哎，我要是主持的好，說不定哪一天戴老板看我順眼，給我掉到一個油水更多的職位上去……”羅文科的聲音漸漸小了，他的後半句話，是在心裡給他自己說的。

　　“處長，您別急，我馬上就把工程規劃方案給您拿過來。”曾成笑笑，隨即掛斷了電話。

　　此時，一個小特務把他的所見所聞，匯報給羅文科的秘書，他的秘書整理好了一份軍情處人員活動記錄，交給了羅文科。

　　曾經的羅文科是一點都不看這些瑣碎的東西，但是，這次他也開始認真起來了。

　　他一個人一個人地看:

　　嗯，陳某去了百貨買了三盒香煙。

　　嗯，宋某去了茶館喝茶，順便順走了掌櫃一斤好茶葉。

　　嗯，鄭思寧去了中醫館，去開了幾副藥……走路利索，神色正常，不像生病。

　　嗯?他去中醫館幹什麽?

　　“我怎麽不相信一個身強體健的大男人會生病?”羅文科發出了疑問。

　　他決定在他姐夫考差他們的處裡成員之前，先親自調查調查他們。這要是馬虎了，被紅黨滲透，怪罪下來，他姐夫都保不住他。

　　想想就害怕的他，腦門上又滲出了幾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