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思寧抖了抖身上的大衣,提著公文包向國民政府的軍事情報調查處走去。路上已經開始有了行人的影蹤,朝露還沒有從花草葉片上消失。
他第一天調任,要表現的好一點,不能被裡面的老人物看扁了。
門是木頭做的,散發著一股清香,他推開這扇上了年紀的門,走進了軍事情報調查處的辦公室。
誰知坐在裡面的,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在飯局上號召全局人少乾活的曾成。
見到鄭思寧來了,他從座位上起身迎接。
“小鄭啊,你怎麽來這麽早啊。我本以為昨日你我喝的酒有點多,你今日會晚些時候來的。”
“哪敢啊,畢竟使我調任第一天,不敢不勤快啊。”鄭思寧感慨道。
“哈哈,沒事,來了就行,我帶你熟悉一下哦你做的流程。”說著,曾成領著鄭思寧進入了身後的一間辦公室。
這件辦公室不大,但是設備齊全,是一間譯電室。桌子上擺放著軍綠色的電台,燈光間歇性的不斷閃著,嗶嗶電報發報收報聲不絕於耳。
桌子邊坐著的是幾個譯電員,他們帶著耳機,手中的筆不斷舞動著。
“以後啊,咱們要是有啥重要情報,你就到這裡來找。”曾成說著,拉開一扇櫃子,裡面整齊的擺放著各種案卷。
“還有,這裡是以往電報內容存檔,你需要的話,可以到這裡找。”曾成說完之後,對這裡便無介紹,轉身領著鄭思寧向下一個科室走去。
半路上,他們碰到了羅文科。令鄭思寧奇怪的是,曾成竟然給副科長羅文科畢恭畢敬的打招呼。
待到他走遠了,這才壓低聲音給鄭思寧說出了軍事情報調查處的實情:
“小鄭,你別看我是個科長,可是我是在各個部門最不像是科長的科長了。”
“剛調過來,你可能不是很了解情況。我其實僅僅是一個掛名的光杆司令。我的上級,不是很欣賞我,於是,讓我表面照顧他的外甥,也就是羅文科,實際上是想要找個機會,等到他立功了,把我替換下去。”
“小鄭啊,我給你第一次見面就給你說這些話,還是希望你以後能等我下去了,照顧照顧我。”
“和你一起來的幾個同學,雖然很是有能力,但是我更看重這些人背後的關系,他們多少和我的上級有些聯系,讓他們去保我,不如去死。”曾成做出了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
“但是你,你的能力可以,他們不會不認同一位黃鋪的高級參謀的能力。”
“怎麽可能?!”鄭思寧心想,“堂堂一個科長,竟然想要他手下的小兵來保他。”
他把這兩天和曾成的對話在心裡簡單做了一個梳理,他終於大概明白為什麽曾成能說出這番話了,不過要想確認,還是要和部門裡的老人物交好才能知道清楚。
他所想的就是——曾成作為一位老人物,他的原來的上級被換了,他也是新調任到山城,人生地不熟的。最能夠依靠的,不是自己的同事,而是和自己沒有任何利益糾紛的校友。
但是,這樣沒心機,怕不是也是靠關系上來的,自己是窩囊廢一個,現在關系沒了,自身不保,病急亂投醫。
鄭思寧雖然是這樣想的,但是他對於曾成這件事,心中還是沒底。算了吧,走一步看一步,先觀察觀察再說!
和曾成在軍事情報調查處轉了一圈又一圈,熟悉了基本的科室位置之後,也算是完成了入職培訓。
下午。
羅文科帶著墨鏡,披著大衣吊兒郎當地走進了軍事情報調查處。所有人,都起立,給他敬了個禮。他自己點著頭,踏著等等作響的皮鞋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鄭思寧此時已經投入到了工作當中去,他剛剛從譯電室收到了一份電報,上面寫著要求軍事情報調查處盡快製作城防布置方案。
他敲了敲曾成辦公室的門,沒人回應,於是,他就推門向裡面看了一眼——果然沒人。
按照請示最高上級的原則,他又去敲羅文科辦公室大門,正抬手要敲,聽到了裡面的罵聲。鄭思寧仔細分辨,是羅文科和曾成的,但是曾成貌似處於劣勢。
“叫你辦的事,你為什麽搞砸了!”
“我也是沒辦法嘛,上面都說了,抗戰期間,要建立統一戰線,不能搞內鬥。”
“唉,你還真相信上面的所謂官方聲明啊,都是騙紅黨的。咱們部門不幫人家辦事,怕是要保不住咯,這兩派打起來,咱們就是個炮灰。”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鄭思寧喊了一聲:“報告!”
“進來吧。”這是羅文科的聲音,鄭思寧推門進去,看到了汗流滿面的曾成,和怒氣未消的羅文科。
此時的曾成,哪裡有一點科長的樣子,完完全全就是真科長手下一個挨罵的小兵——累死累活,不得好臉。
鄭思寧可是有事在身,他把手中文件放到羅文科桌子上,並且給曾成和羅文科行了個軍禮。
“好了好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不用那麽拘束。”羅文科擺擺手,示意鄭思寧放松。
他瀏覽著文件,一邊聽著鄭思寧匯報。
“上級的要求,說讓咱們在一個月只能完成城防地圖的布置和修改。”
“一個月,”羅文科看看曾成,又看看鄭思寧,“夠用嗎?”
此刻,部門裡儼然他的地位最高。
二人點點頭,“夠用,我們立刻去做!”然後雙腳一並,又行了個軍禮。
羅文科看起來是很滿意的樣子。他點點頭,讓二人都出去了。
門外,曾成用手絹擦擦頭上的汗,顯然,他是很緊張的。
“小鄭啊,剛才部門收到上級通知了,我這個科長的位置,下周一正式拱手讓人。”
鄭思寧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不用懷疑,就是上周,你還沒來的事。我們軍事情報調查處裡,我負責帶領的小組,情報出現了重大紕漏,造成了山城受到紅黨的威脅。”
“其他部門有意往我身上潑髒水,看在我辦事還行上,還沒有正式撤我的職。”曾成說起來一臉沮喪。
“現在,我連你都不如,我就是一打雜的。”
“別這麽說,科長。你在我心裡,依然是那個你,相信咱部門的弟兄都看到你做的貢獻了吧。他們是不會辜負你的。”鄭思寧好言安慰。
曾成還是搖搖頭,“算了,先把手裡的那一攤子破事處理了再說。”他指指鄭思寧手裡的文件。
“現在我和你站在同一起跑線了。先把城防圖搞出來吧。”
二人轉身向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