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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神與死亡1996》八.牆上蘭花
  安德魯·喬納森獨自一人坐在審訊室裡,回想起今天下午發生的事。

  得知他在案發前出現在現場後,卡梅倫立刻把他拉到了警局做了一下午的審問,那樣子怕不是要把他的皮都剝下來一層。

  但是呢,屁用沒有。

  昨天他在離開佐藤便利店時被公交車站和公交車上的攝像頭拍到了,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綁架了田中悠二先生。再加上相關人士的口供,在激烈的討論後,他最終被確認為無嫌疑。至於他走之前碰上的陌生壯漢,專案組的各位也沒有相關證據可以進一步論證陌生人就是水手或者水手的幫凶。

  喬治按照安德魯的口頭描述做了陌生人的素描像,並將畫像與往年的一些慣犯進行對照,一個下午過去了也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門嘎吱一響,卡梅倫端著盤子走進來。

  “來了來了,你的勃艮第紅酒燉牛肉。我一路從馬路對面的餐館裡端過來的,差點撒到我褲腿上。”他將餐盤推到安德魯身前,然後坐到對面的椅子上。

  安德魯接過了。

  餐盤一半是燉煮至軟爛的牛肩肉,另一半是小貝殼通心粉。牛肉軟嫩入味,香料方面應該是用了洋蔥、大蒜、胡蘿卜、香葉和百裡香,嘗起來不僅有很豐厚的油脂味,還有一種煙熏的鹹肉味。

  這道菜他家中做過幾次,始終拿捏不準開始幾道工序,出品沒有這家餐館的好。

  “現在是怎麽辦?”安德魯有意無意地問。

  “還能怎麽辦?”卡梅倫沉默了一下,“現在的情況是你是沒嫌疑了,但是要不要避嫌真不好說。”

  “總警監的意思是?”

  “總警監……他今早飛華盛頓了,我打不通他電話,”卡梅倫起身走了兩圈,“你要不這幾天先回去待一會?我明天再試著問問總警監。”

  “行吧。”事情到這個地步說什麽也沒用,還不如平靜地接受,至少面子上好看一點。

  “我很抱歉,夥計。”

  卡梅倫是真的很抱歉,但是他在關鍵時候,也不可能走過去拍拍安德魯的肩膀,說什麽‘哥們咱們不怕那些蟲豸的閑言碎語,你跟著我乾就完了,誰敢多嘴看我不揍他’。自己也是要吃飯的啊,他又不是沒有妻女。他頹然倒下又要摸煙,再次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了。

  安德魯還得替他開脫:“沒事,畢竟誰知道會發生這事呢?恰巧在人失蹤之前和受害人見了一面。”

  “我真的……”他還要說什麽。

  但是安德魯已經受不了了。

  “話說,田中悠二的信翻譯出來了嗎?”安德魯舀起一杓通心粉問。

  “……翻譯出來了,之前找了認識的一位日語方面的教授,他將信中的內容都翻譯成了英文,”卡梅倫長長吐出一口氣,“你要看嗎?我可以去拿給你。”

  “不用了,有什麽重要信息嗎?”

  “就一些對他遺產的安排,裡面好像強調了要佐藤先生的兒子把他房間裡的碟片都丟掉,除此之外就是要人把他銀行卡裡存款寄回國內。”

  安德魯用杓子刮著餐盤,舌頭和上顎壓碎飽浸湯汁的通心粉。他順口問道:“你們看了他的碟片嗎?”

  “嗯,這個嘛……”卡梅倫尷尬地撓了撓鬢角。

  “哦,我清楚了。”安德魯了然地點點頭,並且有意地笑出了聲。他漫不經心地保持著笑容,下意識想找個麵包來吸取剩余的肉汁:“你們都看過了嗎?”

  “大部分吧,我叫傑克他們看過了。”

  “有什麽發現嗎?”

  “要是有就好了。”卡梅倫翻了個白眼。

  “為什麽一點也不讓我感到意外呢?”安德魯要來一張紙巾擦了擦,“話說,講到這個,突然讓我想起了你之前賭倉庫時得到的那堆碟片。”

  “哦,你看完了有什麽感想嗎?”

  “你別說,那堆保存得都還很完好,能播的。不過質量都不怎麽樣,我也對別人家裡的私藏沒什麽興趣,就留了一張虎膽龍威的藍光、一張《天使之約》和幾張吉米·亨德裡克斯的專輯,其他的都丟掉了。”

  安德魯揚了揚手裡的餐盤,“這個盤子是我自己還回去嗎?”

  “不,你把它留下來吧,我待會送回去。”

  再留著安德魯沒有意義,卡梅倫一路送安德魯到最近的公交車站,在雨蓬下等著夜班公交到。

  街邊黑黝黝的,只有警局停車場的鐵絲網上投來幾束燈光。夜裡幾乎沒有行人,寬闊的馬路上偶爾響起小轎車的破風聲,如同梭子一樣飛快地來又飛快地走,聽起來分外寂寞。

  因為他們摁動了一旁的按鈕,所以公交車十幾分鍾來一趟。它們隔著幾十米開始減速,晃悠悠地在他們眼前開關門,隨後又有氣無力地摁兩聲喇叭走人。

  只有一次,他們看著車上下來了一位披著皮草的女人,赤著腳提溜著高跟鞋默無聲息地離開。安德魯哪怕不閉眼,都能想象出她鞋跟磕碰地面的聲音和磨紅的腳踝。

  “我們去看了牆上蘭花,”卡梅倫搓著手,扯了扯領口說,“但是沒開門,喬治說那家餐廳裝修了,聚會的負責人得等到明天聚會才到場。”

  “最好別抱太大希望。”

  “沒其他的辦法了。”

  安德魯搖了搖頭:“找找關系吧,這麽多天了還是一籌莫展。想一想你找老婆是為了什麽的?”

  卡梅倫沉默了一會,“你不懂的,我和她的關系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我每次都找她,那我以後……”

  “我的車到了。”

  公交車的遠光燈劃破黑暗,讓兩人都一陣目眩。隨著一聲氣響,等待已久的夜班車終於在眼前停下。安德魯拍了拍他的肩膀,跨上了車。

  “再見了,卡梅倫。”警司站在車門附近向他招手。

  “安德魯,喬納森,”卡梅倫·加西亞跟著車輛的啟動走了幾步。他喊道:“等我消息,我有了確切的消息就通知你。”

  昏暗的燈光中,安德魯在窗玻璃後做出一個接聽電話的手勢,他想要說什麽,但是話語已經模糊不清。

  ………………

  車在街角停下,傑克要求喬治·弗萊明將警車放遠些,盡量不要做出太大動靜。

  牆上蘭花餐廳的門前守著兩位保安,如同石塑一般冷漠而放空地目視前方。通往餐廳內部的甬道被一席碎玻璃的簾子擋住,地下鋪著一卷鑲金邊的紫色地毯,身著便衣的兩人打算進去結果被保安攔住了。

  “請問兩位有沒有事先預定?”

  “什麽預訂?”喬治·弗萊明看了眼傑克,“今天人滿了嗎?”

  一位保安低下頭說:“抱歉了,先生,我們餐廳平日裡隻接受提前一日預訂。考慮到餐品準備需要時間,也為了保證出品的質量,我們需要提前一天準備下一日的食材和烹調。”

  “不能通融通融?”

  “恐怕不能通融。”他搖了搖頭。

  傑克眯著眼笑了,掏出警官證塞到他手裡:“這個預訂夠嗎?哥倫布警局辦案,我們懷疑你們和一起命案有關。我們要和今天負責這裡的家夥談一談。”

  “警局?”

  “是我說的不清楚,還是你耳朵聾了?”

  “請讓我去溝通一下。”保安愣了愣,很快掀開簾子進屋,囑咐另一位同事在這裡看好。

  幾分鍾後,一位戴著毛線帽的男人趕過來,一條刀疤從他的帽沿劃過額前,如裂谷般直切入嘴角。他微微佝僂著背,低聲下氣地給傑克和喬治陪笑:“兩位久等,裡面請。我是餐廳的經理。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讓兩位屈尊過來。二位有什麽要求,牆上蘭花一定配合。”

  傑克沒說話伸手前指,示意經理帶路。

  喬治揉了揉眉心,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頭。

  餐廳如石窖般深陷入牆壁。前方的甬道幽深得像是深紅色的瘺管,牆邊鷹爪狀的燈台捧起一盞盞茶蠟,微弱的火苗隨著他們走過而微微晃動。

  或許是久未清洗,地毯因為髒汙在落腳時傳來粘稠的質感。前方的拐角,牆壁中嵌入了一尊希臘神話的全身像——泥塑的長蛇死死地糾纏在拉奧孔的身上,特洛伊人仿佛被永世囚禁在了泥石中,神色猙獰地伸出一隻手。

  一隻蠟燭在石塑的手中燃燒,蠟油從他的指縫中滴落,但是已然凝固了。

  喬治注意到拉奧孔的眼眸似乎是某種金屬鑄就的,在火光下熠熠生輝,仿佛水波蕩漾。

  “兩位,裡邊請。”經理走到石塑底下,讓了一步使喬治·弗萊明和傑克上前。

  傑克問:“你們這裡不怕失火嗎?”

  昏暗的大廳依舊只靠燭光照耀,他們走過的台階、頭頂的壁沿以及馬賽克瓷片鑲嵌的磚牆中,處處點燃著燈燭。經理帶著他們走上二樓,小心自己的袖口碰到轉角扶手的油燈。

  走廊旁一間包廂門敞開,侍者穿著黑色的長袍,將一位涎水打濕了胸前餐巾的食客推下樓。在經過時,侍者下意識躬身,用一種語言不知道說了什麽。

  “無需在意。”經理說。

  穹頂上垂下一條條生鐵鑄就的鎖鏈,墜著青煙嫋嫋的香爐。屋內煙籠霧繞,明滅的燭火間,經理醜陋的側臉仿佛是在夢中似的,看起來並不真切。撥開滾燙的香爐,他很寧靜地說:“不用怕,我們自有辦法。”

  傑克感到他齊肩的喬治晃了晃,說:“我聽說你們過幾天就在這裡開聚會?不怕起事故嗎?”

  “到時候這裡就有點不一樣了,”經理推開門說,“好了,兩位請進。”

  門後的檀香更加明顯了。經理走到一場扶手椅前坐下,他身後掛著一幅油畫,畫上是古希臘軍隊駐扎在一處高地上。經理掀開手邊的雪茄盒,將雪茄剪開後在油燈上點燃。

  煙霧在他指尖升騰。

  傑克記得他們兩個坐在靠牆的一張沙發上,喬治·弗萊明問道:“你們這裡隻提供包廂?”

  經理點了點頭:“為了保證服務質量和顧客隱私,我們隻提供包廂服務。”

  他們沒覺得什麽不對的。

  “聽過最近出名的那個綁架犯——水手嗎?”傑克那時掏出了口袋裡的報表複印件,遞給經理,“我們在最新的受害人那裡找到了這個。是你們發出去的。”

  經理只是簡單看了一眼,將煙灰敲落:“哦,這個啊,確實是我們發出去的。‘世紀花苑’的目的是為了讓城市裡不同族裔的人們加深交流,給他們一個交友的機會。”

  傑克不舒適地在沙發上挪了挪位置:“但是依我們看,你們活動瞄準的群體更多是那些外來移民,甚至說那些非法的移民。這和你們餐廳的定位可不太一樣。”

  “定位?警官,您對我們想太多了。”經理渾濁的眼睛上有胬肉攀生。他似乎是在看著他們,似乎又不是:“我們舉辦這次活動其實不是為了牟利做打算,只不過是為了順應南方黨的號召,日後好拿去減稅罷了。”

  他從抽屜裡取出一遝資料,遞交給最近的喬治·弗萊明:“您可以看看,我們相關的申報資料都在這裡。”

  喬治翻閱過後給傑克一點頭——確實如此。

  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卷波斯的繪畫毯,金線描繪出一朵綻放的朱紅色玫瑰。傑克皺了皺眉問道:“這樣的活動你們舉辦過幾次了?”

  “這是第三次。過幾天的話,就是第四次。您可以到四周打聽打聽,我們平常都派人在附近幾個街區發海報的,”經理摸了摸自己的毛線帽,他看起來不像是一個餐廳經理,而像是一位街頭的混混,“我們早在三年前就開始舉辦類似的活動了,每年四月中旬都會按時展開。”

  他端過桌子上的一隻銀質糖果盒,掀開雕琢繁複的蓋子,裡面是炒製好的松子。

  “兩位嘗嘗?”

  理所當然地遭到了拒絕,經理將糖果盒放回原處。

  “我們需要看看前幾次活動和這一次活動你們收到的報表,核實一下你們這裡有沒有受害者出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喬治·弗萊明翻過了幾次資料後提出。

  將雪茄擱在煙灰缸上,經理很理解地點頭:“稍候一會,我這就取出來。”

  這幾年活動所得被他收集在酒櫃旁的書架子上,他抽出幾本標簽已經脫落的文件夾,拍了拍灰,識別過後遞交給喬治·弗萊明。經理一邊遞過去,一邊說:“這方面我們保存的也不全面,活動的具體規劃已經丟掉了,但是當時的名單倒是留了下來。”

  喬治·弗萊明接手文件,翻到第三次“世紀花苑”交友活動的入場人員,並將其他文件交給傑克。上面標注了每位參與者的郵箱、聯系方式、稱呼和他們的族裔,他在第三次活動中發現了田中悠二的名字。

  日本人……

  還有之前那位法國來的移民,只不過他的標注被改成了日耳曼人。

  什麽鬼?

  喬治·弗萊明知道傑克在一旁翻看剩下資料,在一旁和經理繼續一些問話。他順著第三次活動繼續尋找,甚至開始排查之前兩次聚會的名單。

  他們都在上面,巴斯克人、印度人也都在……而且不在第一次、也不在第二次,而是聚集在最近的這一次集會。

  經理還在那裡對傑克交代:“警官,我們的聚會上不掩飾身份的。牆上蘭花不會限制顧客們做任何他們想做的事……”

  “這部分資料還有誰看過?”喬治斷然抬頭問道。

  兩人都驚詫地看著他。

  他重申了一遍:“都有誰看過這幾次活動的名單?發郵件的、打電話的?有誰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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