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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世爭鋒》第五百一十六章 【支持的聲音】
用史量才的話來說,他也算是半個浙江人。

 祖籍江蘇,出生在上海,但是成長和求學都在浙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故鄉在史量才的大腦裡,甚至還不如西湖邊上的茶肆來的清晰的多。

 而在上海灘謀生,不管史量才的報社影響力多大,都需要商會的幫襯,想起半個月前,送到手上的一封信,史量才站在秋水莊園的二樓窗口上,扶窗眺望,心中難以抉擇。

 “家修,要是實在放不下報社,就明天一早的火車,去上海。”

 “秋水,你怎麽起來了。”史量才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些笑容來:“沒事,我多陪陪你。”

 史量才回眸向往,或許是因為冷落了愛妾,語氣中帶著一點歉意。這是在平時很少見的,他總是給人一種強勢的感覺,說一不二,少有的幾次圓滑,也是面對無法撼動的強權。

 沈秋水,作為他生命中第二個女人,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女人。史量才買下《申報》的錢,都是這個女人帶來的,可以說,她是成就了史量才報業巨頭最重要的一個人。

 可是,史量才也知道,送信給他的那個人,也不是那麽好拒絕的。

 從某種情感上來說,他不願意看到戰爭,甚至不願意政局因為野心和不滿而發生改變。寧波的變化,他是看在了眼裡。但真要說讚同和支持,難免有些勉強。

 可寫信給他的人,他又不好拒絕。

 想著壓在辦公室抽屜底下的稿子,他猶豫再三,還是無法決定。

 在此之前,張謇也寫信給他,希望他在《申報》呼籲,不要介入到浙江的事物中去,以免引起浙江內部的矛盾激化,爆發戰爭。對於這種擔憂,他是不屑一顧的,張謇當年也是意氣風發的人物,但是年紀大了,成了前怕狼後怕虎的格。

 正是因為張謇的來信,才讓他猶豫了起來。

 **的報紙行業,非常艱辛,各地的軍閥,政壇的**,都喜歡來插手一腳。要在這等夾縫中生存下來,本來就非常不容易,更何況上海灘的報社競爭已經不是用激烈來形容了,用慘烈二字來形容也不過分。

 上百家報紙的發行,要是《申報》沒有一點堅持,連骨頭都要吞的不留下一點了。

 而報道社會黑暗,很容易牽扯到那些外表光鮮的大人物。

 幫派威脅,察局的故意刁難,甚至連郵局都會因為上頭大人物的發話,而刁難報社,如果不答應,就不給報社發送訂閱報紙。

 而這還不僅僅是他猶豫的一方面,還有一點,他很少說出來,當年辛亥革命勝利不久,他還參加過南北議和的工作,滿心以為,國人將在一個正確的zhengfu的領導下,走出封建王朝腐朽的影,而歡欣雀躍。可不久之後,他卻親眼看到政客們的醜惡嘴臉,眼見大好的局勢,卻葬送在了這麽一幫人的手中,心中的不甘可想而知。

 這種失望,讓他更加清新的認識到,政壇的黑暗,希望用**來監督政客的良知。

 寧波zhengfu是如何成立的,他當然有所耳聞,在一片批判的**下,《申報》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轉載其他報紙的報道,已經夠讓人起疑了,不過這一次,看來他好像躲不掉了。

 沈秋水眼角細小的魚尾紋,如果熱氣騰騰的豆漿上的一層豆皮,白se的輕柔的貼著一雙丹鳳眼,雙眸黝黑,眼神中流露出擔憂的神se:“難道就不能拒絕嗎?”

 “這個……恐怕不行。”

 史量才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心中暗自比較,一方是和他交情不淺的忘年交張謇,而另一方更是他敬重的章太炎。兩人在他心中的地位相當,難以抉擇,這才會讓他感覺難辦。

 “是對方以權勢壓你?”

 “那倒不是。”

 “那麽就是交情太深,卻幫不上忙?”

 史量才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也不是。”

 “那麽一定是不符合你辦報紙的宗旨?”沈秋水語氣柔和的就像是夜光下的西湖。

 史量才這才想起來,他是因為章炳麟的信中語氣太強勢,似乎連讓他發表的稿子都沒有看一眼,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

 “是老師寫來的。”

 “老師?”

 沈秋水吃驚的哄住嘴巴,眸子透亮,她也清楚,丈夫口中的老師是誰。

 “他該不會是……”

 “我就怕是那樣,而且更讓我擔憂的是,浙江商團的朱葆三等人也是聯名給了我寫了信。一時間,我突然發現自己變得如此的重要。”史量才自嘲的笑著:“我也猜不透,老師如此明的一個人,會去了寧波蹚這次渾水。”

 樓下的門房傳來女傭和門房說話聲音,沈秋水從窗口探出腦袋問了一句:“誰在樓下?”

 “太太,是有人給老爺送了一封信。”

 信件是報社送來的,用的是報社專用的內部信封,拆開信件,是數張稿子,字體很大,將信箋的豎排格子撐的滿滿的。

 史量才低頭讀信的那一刻,他愣了一下,因為寫文章的人是這兩年名聲鵲起的一個學者,但是這個人應該在燕京,什麽時候跑到上海來了?

 翻過一頁信箋,史量才這才看到了文章的開頭,忽然間,他的眼神像是亮了不少,文字中透著那種讓人心曠神怡的甘冽滋味,有種如飲甘泉的感覺。

 “好文章!”

 還沒等看完,史量才這才拍案叫起,這讓沈秋水有點癡迷,她眼中的丈夫就是這麽一個真實的人。雖說這些年有了地位,錢,但很多格上的東西,是說什麽也改不了的。

 史量才開心的大笑起來:“有了這篇文章,我就可以向老師交差了!”

 “原來你竟然想的是這樣,要是讓老師知道,看你這麽自圓其說?”沈秋水道。

 史量才這才為難道:“你知道的,我是遠離政治的人,老師當時的要求確實讓我很為難。但現在不同了,有了這篇文章,不僅報社可以獨樹一幟,備受關注。而且我也不用擔心不能滿足老師的要求,而心中有愧了。”

 “對了,讓人準備,每天我們去上海。”

 沈秋水其實也想陪伴在史量才的身邊,但是一想到史量才在上海還有一個家,心中就不免有些淒苦:“你是知道的,我可喜歡上海的吵鬧。”

 史量才哪裡猜不透沈秋水的心,心中難免有些緊張。

 好在看到沈秋水並沒有埋怨他的意思,這才笑道:“我過兩天再來看你。”

 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史量才這才感覺一陣倦意籠上眉梢,看著熟睡的丈夫,沈秋水卻好流露出一種難舍的情愫。

 說起來,新聞這東西,真的禁不住深挖細篩。記者一多,各種讚成的,反對的,甚至是謾罵的聲音都竄了出來。王學謙雖說是躲到了漕河將邊上小漁村裡,可是每天的報紙,也是有人通過最快的方式,送到他的手上。

 一大清早,鄭華胳肢窩裡夾著一份隔天到報紙,手裡拿著一根筷子,上面插著兩個包子,另外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碗稀粥,走兩步,喝一口粥,弄得和工地上的勞工吃飯一個樣子。

 這兩天,報紙上風雲突變,將王學謙推在了風口浪尖上。

 想到寧波zhengfu因為選舉,甚至動用了新編的軍隊,察輪番上陣,才彈壓了各地的反對聲音。

 這種局面,即便是看好寧波**化改革的人都大吃一驚。

 這樣的行為,還是**嗎?

 再說,寧波zhengfu如此不遺余力的推行選舉制度,甚至用高壓手段,強行壓下反對的聲音,還是**嗎?

 所有人都為這個成立才不到一個月的zhengfu捏了一把汗,尤其是鄭華,看到王學謙灰溜溜的來到工地上之後,顯得沉默了很多,也頗為擔心。不過他開玩笑的手段欠缺高明,總有落井下石之嫌。

 “你們這麽看我幹什麽?”

 鄭華看到王學謙大眼瞪小眼的看著他,一點都沒覺察到自己身上的不妥支持,反而奇怪的問道。說話間,嘴唇貼著碗口,稀裡嘩啦的將碗口的比較涼的粥,吸到了嘴裡,就著包子咽下去。忽然眼睛一亮,驚喜道:“還有鹹菜啊!我來兩塊。”說完就要上手。

 “老鄭, 你的吃相。”王學謙不可思議的看著鄭華。

 連平時和王學謙不怎麽對付的朱子興都認真的點頭道:“是啊!鄭博士,你真的是在美國留學的嗎?”

 鄭華愕然,隨即滿不在乎道:“這不是條件不允許嗎?你要是給我下下廚做一頓牛排,我保證不出國人的洋相。”

 “得了吧,我還想吃牛排呢?”朱子興看著能照出影子的稀粥,一臉的不情願。

 鄭華也沒在意,將胳肢窩裡的報紙遞給了王學謙,報喜道:“子高,原來你小子不聲不響的請來了槍手,連他都給請來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什麽意思。”

 王學謙雖是滿腦子的疑問,但還是拿起了報紙看了起來,頭版頭條就是一篇社論,《變革的陣痛》,順著標題,讀下去,就感覺出一點不一樣的感覺來了。

 最後看到署名,胡適之。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心說:“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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