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賈瑞就抄了一首《浣溪沙》:“殘雪凝輝冷畫屏……,我是人間惆悵客……”。準備明天找人送給寶釵、寶玉、三春等人。
當然,主要還是送給寶釵的,讓自己在她心裡留下印象。
詩詞好,文章好,能中舉,能賺錢,能當官,這才是寶釵喜歡的人。
時間一長,寶釵就難免拿自己跟寶玉那個廢物比較。
婚姻是現實的,是講究利益的。
現在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門當戶對這一套,後世那種自由戀愛,現在不被主流價值觀承認。
當自己的各項條件越來越優越,婚姻效益大於寶玉的時候,寶釵心裡的天平,自然就向自己傾斜。
第二天辰時,尤氏帶著丫鬟銀蝶來了,還帶來了一份禮物。
東府的夫人來拜年,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盡管對兩府心懷不滿,賈代儒仍然感到受寵若驚。和王氏一陣手忙腳亂,總算是安定下來。
尤氏說了些客氣話,又鼓勵賈瑞好好溫書,爭取得中。後天初三,寧國府請賈家族人宴會吃酒,尤氏邀請賈代儒一家過去赴宴。前後不到一刻鍾,尤氏便即告辭。
賈瑞不好去薛家,那樣顯得有些突兀,甚至巴結寶釵和薛家,於是就請尤氏把那首《浣溪沙》轉給寶玉和姑娘們,說是請教。尤氏也識字,雖然詩詞造詣不行,但是看了也覺得好,便誇獎了幾句。
今天是榮國府請族人宴會吃酒,賈代儒、王氏、賈瑞都被邀請參加。賈瑞不喜歡去湊熱鬧,就留在家裡,讓賈代儒和王氏去了。
尤氏回府吃了早飯,收拾一下,就跟賈珍、賈蓉、秦可卿一道,男人騎馬,女眷乘車,前往西府。
參加宴會的族人很多,按照慣例,尤氏、秦可卿要過去幫忙組織宴會。今天她們到西府幫忙,明天王熙鳳和李紈就來東府幫忙,兩府歷來都是這樣的規矩。
尤氏和秦可卿乘坐同一輛馬車。
兩人雖然是婆媳關系,但尤氏是賈珍的續弦,也只有28歲。
秦可卿雖然是媳婦,但今年已經20歲,比賈蓉大了好幾歲。
尤氏娘家沒有什麽勢力,親生父母已死,繼母尤老娘還帶著兩個女兒尤二姐和尤三姐。
尤氏的門第比賈珍低了很多,嫁給賈珍也沒什麽像樣的嫁妝。嫁給賈珍,即使是續弦,也屬於高攀,所以在府裡的地位就差了不少。
跟尤氏比起來,秦可卿娘家的勢力就大得多。兩府都指望著秦業這棵搖錢樹,還有老北靜王這個背景,手裡掌握著撈錢的生意,掌握府裡的家政大權,得到賈珍的支持,明裡暗裡都壓了尤氏一頭。
賈政和王夫人的門第,基本上算是門當戶對。但是王夫人的嫁妝多,兩人的婚姻是太上皇賜婚,當初建造榮國府的時候,用王夫人的嫁妝出了錢,所以賈政在王夫人面前,就硬氣不起來。
因為王夫人出了錢,所以賈政和王夫人就住榮國府的正房,而賈赦這個長子,就只能住在小得多的老房子。
王熙鳳和賈璉也是如此。因為王熙鳳帶來的嫁妝豐厚,在賈璉面前就很硬氣,也就敢說我們王家掃掃地縫子的錢,都比你們賈家多。
所以,榮寧兩府的人的地位,都是有來歷的。表面上的長幼尊卑秩序,背後其實是財勢在主導。
對於這種婆媳位置顛倒的狀況,尤氏當然不滿。
不過自己勢單力孤,她也不得不低頭。
所以兩人明和暗不和,只是為了體面不好公開作對。
但這不意味著尤氏就無所作為,她知道賈瑞當初和秦可卿是舊識,就想趁機敲打秦可卿一下。
“今兒個去瑞兄弟家走了一趟,倒是遇到一件有趣兒的事情。瑞兄弟又寫了一首詩詞,讓我捎給寶玉和姑娘們,請他們指教。我看了一下,也不太懂,你看看寫得怎麽樣?”
也不等秦可卿表態,尤氏就把紙遞給了過去。秦可卿也有點好奇,就接了過去。
“看起來不錯,上次那一首也很好,比他當年精進了許多。”
秦可卿也是個聰明絕頂之人,對自己當年和現在跟賈珍等人的關系,也不在意尤氏知道。
尤氏突然拿出賈瑞的詩詞,秦可卿就明白她的用意,乾脆表明當年跟賈瑞的那一段關系,表示自己根本就不在乎尤氏知道。
暗地裡的話是:你不用拿這個來要挾我,根本就沒用。
“我是人間惆悵客,這一句倒是不錯。若是放在別人身上,或許是佳句。瑞叔最近挺走運,頗有些得意。他寫這一句,就有些無病呻吟。不過小門小戶的,沒見過什麽世面,冷丁得了幾個錢,就小人得志。換了別人也就罷了,若是他寫的,未免糟蹋了這首詩詞。”
秦可卿說賈瑞小門小戶沒見過什麽世面,其實就是譏諷尤氏的出身。
尤氏聽出來了,但又無法反駁。隻好接過詩詞, 不再吱聲。
隻這一輪,尤氏就完敗。
很快就到了榮國府,族人們還沒有全來,但是也來了不少。今天還請王家和史家的人,不過他們要過午才來。
兩府和薛家的主子們,倒是差不多都到了。
因為人多,就啟用了榮禧堂。男人們已經在這裡開始了遊戲,呼號亂叫擲骰子,抹骨牌。
西邊屋子裡面,請來的戲班子正練戲,絲弦管樂,咿咿呀呀不停,好不熱鬧。
女眷們多集中在賈母房內,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李紈、王熙鳳、薛寶釵、迎春、探春、惜春等人都在這裡,當然也少不了賈寶玉。
尤氏進來行了禮數,就把賈瑞的詩送給了寶玉。
“你瑞大哥寫的,此前過去給太爺拜年,他叫我捎給你們,說是向你們請教。都看看吧。”
王熙鳳立刻說道:“什麽請教,怕是來示威的吧。還真以為咱們府裡沒人了不成。寶玉,姑娘們,一人寫幾首,叫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寶玉一看,就連聲叫好。隨後就被探春搶過去,也不停誇讚。接著是迎春、惜春、李紈,最後到了寶釵手裡。
昨天賈瑞跟她說了之後,寶釵也沒太在意,很快就忘了此事。
此時一見這首《浣溪沙》,加上上次那首《木蘭花》,頓覺驚豔。
偶爾寫出一首佳作,不少人都能做到。但是連續寫出兩首能夠傳世的大作,就不是偶然的。
想不到這個瑞大哥還真的頗有才情,以前倒是小看了他。或許真能中舉,也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