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這一刻,李炘、比利和沃倫警長三人四周的混亂仿佛突然定格了一般。原本月明星稀的夜晚突然被一股乳白色的濃稠霧氣侵入,卡維爾宅邸內傳出的人聲呐喊、血洗衝突仿佛都被這股霧氣疏散了,一切好像都與他們離得更遠了,朦朧而混沌作一團。
“可惜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比利心滿意足地收起槍,朝著警長的方向大步走去,“我倒是情願這鬧劇無窮無盡地演下去,格林維爾鎮中的生活比起癔區之外來說雖有極大不便之處,卻也有其獨特的魅力。該死,要不是時間倉促、大戲不得不提前落幕,我甚至有競選鎮長的打算。”
一旁的李炘此時挪動腳步,隔開了警長與比利。
“讓開,小子。”比利看了看他背後渾身僵直、額頭生出甲蟲的警長,又將鯊魚般的冰冷眼神投回到李炘身上。比利圓圓的小眼鏡裡倒映著卷積又舒張的雪白迷霧。
“我不知道你想要幹什麽,可我清楚,要終結這一切,一定得阻止你。”李炘仰頭、直直對上比利的眼神,平靜而篤定地答道。
“房間給予了沃倫力量,憑空變出了他最想要的時代與其中的人物及生活。可就像你所看到的一樣,這幻夢招致的錯亂與混沌已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圍。是時候讓渡權利了。”
“即使你所說的屬實,也斷然不可將權利讓渡給你這樣以作惡為樂的家夥。”
“你要強搶?”比利嗤了一聲,仿佛提醒一般扯了扯拴住李炘的鐵鏈,令後者一個趔趄,“你放話倒是顯盡大義,可實際上不過是個階下囚。不妨讓我再提醒一下你的地位——我令你見證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出於仁慈,你的命我隨時可以取走。”
說著,比利重新從懷裡掏出手槍,將槍口對準了李炘的額頭。
後者依舊平靜地直視著比利的雙眼,不為所動。
“你這家夥,為什麽還不顯出卑躬屈膝的姿態,為活命而告饒?”比利眯起眼睛,露出一個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微笑。他揪住李炘前額的頭髮,將李炘的頭直往槍口上撞,“我隨時可以殺死你,你難道一點也不感到恐懼?這豈是你能置身事外的事?”
李炘沒有回答,只是挑釁一般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他的眼光迅速離開比利,朝他身後的某處掃了一眼。
“這是意識形態之間的紛爭。我不害怕的原因很簡單——自始至終,我從來不是一個人。”幾秒鍾後,他終於靜靜地答道。
槍聲從比利的背後響起。這名格林維爾鎮的副局長一臉不可思議地低下頭,只見自己胸前殷紅一片。他一個趔趄,艱難地轉身朝著槍響的方向望去——
在濃重的霧氣之中,米娜大喘著氣,兩手握緊了槍,朝著比利又射擊了一次。這次擊中了他的右腿,令巨漢失去重心、單膝跪地。
“小野鹿......呵,小野鹿。”比利依舊咬牙切齒,可此時,笑意終於從他臉上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陰沉神色。
“這就是你所鄙夷的弱者的力量——”米娜不知是對比利還是對自己喃喃說道。她的狀況卻也難以稱得上好——米娜的身形在霧中正漸漸變得透明。李炘能直接透過她的身體,看見遠處被月光照亮的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