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蒂文的強烈要求下,娜奧米終於不再讓所有人輪唱小星星了,卻又開始讓大家依次匯報彩虹的顏色。
赫伯特打開他的國際象棋棋盤,在自己一方放上和人數相當的七枚白子,卻並沒有擺上黑子。他一手托著棋盤,並不執子,只是像研究戰況地圖一樣皺眉看著己方的陣型——等大家行動起來的時候,那木雕黑漆的六種棋子突然自行分散,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驅動著、四處移動起來。他就這麽埋頭研判著棋子的走位,頭也不抬,邁著大步一往無前——他似乎有所斟酌,在和史蒂文商量過之後,選擇了一條遠離煙跡的路線,幾分鍾後,就把一行人帶入完全的迷霧之中。
與此同時,維拉每走兩步便從她的盒子裡戀戀不舍地掏出一隻折紙放下。她一絲不苟,總是把小動物的頭擺向他們前進的方向。不知為何,即使是四角細得像牙簽一樣的紙老虎、紙狐狸,在有風拂過的時候,也仍舊能靠它們纖弱的腿腳穩穩定在原位。
“可以了,你們分散吧。”等一行人一邊數著彩虹的顏色,一邊走過一兩公裡之後,史蒂文對跟在他身後、探索系的諾拉和李炘說道,“李炘,你看著時間,盡量控制在十分鍾後返回——記得隨時匯報情況,好讓安德魯也有機會做傳訊的練習。諾拉,你既然和維拉有雙向溝通的能力,一切就好辦一些。等到維拉發出信號時,你就找回隊伍來。”
諾拉點了點頭,於是在下一輪的接龍中,她不再接腔。當李炘抬頭時,她就像游泳時扎猛子一樣、把自己投進了面前的迷霧中,不見蹤影。
緊接著,李炘也照做、脫離了隊伍。
似乎團體一齊進入造訪區確實發揮了作用,他這次沒有再碰上什麽異常。可等李炘穿過霧氣、獨自一人站在曠野裡的時候,還是能感覺到一股恆定的牽引力——並沒有抓心撓肺般強烈,反而還帶著某種熟悉感。
是小隊的方向?
李炘猜測著,沒有急於立刻用掉懷表改換時間的那次機會、利用後續的空間轉移來返回小隊,而是直接朝著那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幾分鍾後,他看見了走在小隊末尾、似乎正和諾拉有一搭沒一搭遠程拌嘴的維拉——李炘看了看表,這返回時間甚至比預定還要早了一些。
之後的訓練也一帆風順。史蒂文反覆要求李炘和諾拉離隊又歸隊,間隔的時間漸漸從十分鍾變到十五、二十分鍾,又終於拖長到半小時。等他們最後一次回來之後,一行人開始沿著折紙小動物指示出的道路往回,沒什麽差錯便結束了此次勘測演練。
這樣的日程安排持續到了第二天——在每一次的演練中,他們往造訪區內深入的距離越來越深,李炘和諾拉離隊的時間也越來越長。等到周五傍晚,大家結束一周的訓練,準備回到瓦迪茲的時候,他們總共做了四次團體訓練,最長在造訪區裡呆了五個小時。
來程的時候是馬特開的車,回程換成了史蒂文——傑瑞米原本想自告奮勇,可在離開之前又被人撞見在偷偷剪那頭野豬標本的毛,於是被七手八腳地摁在了後座最靠裡的位置。
這跌宕起伏的一周讓大家一上車便瞬間睡死一片,就連史蒂文自己看起來也疲憊不堪。李炘迷迷糊糊地擠在傑瑞米邊上,感覺這家夥衣服上那股子永遠散不盡的煙味也漸漸染到了自己身上。
他依稀做了個在火災現場無限循環的噩夢,一直等回到市區、手機有了信號,這才冷不丁被一聲短信提示給嚇醒。
那是個未知號碼,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發送出來的,內容只有一行字——
等你回來了,到地下室找我。
李炘關了手機,深深地歎了口氣,一邊偷偷掐了自己一把。
——不巧,這回並不是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