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獵犬漸漸逼近帶著金發男人出逃的鄭敏之和格雷格,可就在這緊要關頭,那個自稱代理人斯密的家夥卻一扶墨鏡、上前一步,橫亙在了獵犬與三人之間。
“你想幹什麽?不要命了嗎!”格雷格瞪視著這個西裝革履、臃腫得有些異樣的企業職員。
與此同時,雙手雙腳仍被電線纏住的金發男人好像認出了此人,突然奮力掙扎起來。他甩開了格雷格的攙扶,像條蠕蟲一樣扭動全身、一心只求離那代理人越遠越好,似乎哪怕一厘米距離也能造成關鍵區別。
“亞當·威瑟爾,奉上級指示,我來把你領回公司。”那企業職員始終面對著影子獵犬的方向,毫無表情地對那男人說道,後者聞言突然渾身一個激靈,掙扎得更加劇烈了一些。
似乎是意識到眼前出現了新的威脅,那沒有實體的獵犬終於停下了腳步。它露出了警惕的姿態,弓起身子、尾巴低垂在兩腿間,發出了威脅的低吠聲。
“自不量力。”那自稱代理人的家夥發出一聲冷笑,把提箱從左手轉移到了右手,“你盡管吠,狗兒,就連你的主人也救不了你——總有一天,我們會摸清你們的全部秘密、從頭到尾將你們吞噬殆盡。”
聽到他的話,退到十數米開外的梅耶不由得皺起眉頭。她開始使勁向鄭和格雷格打手勢,而二人見苗頭不對,立刻會意,拋下金發男人,遠遠撤出了獵犬與代理人對峙的那條中軸線。
半分鍾後,沒有實體的獵犬仿佛終於在戰或逃反應中拿定了主意。它不再保持防禦性的姿態,重心開始向前改換。獵犬修長的尾部也隨之漸漸變形,顯出鐮刀一樣的輪廓。光影逐漸扭轉,鐮刀的刀身呈現出彷如大馬士革鋼般的妖冶分型紋路。
趁代理人不備,它以前腳為支點、靠著近三米的身長形成力矩,令鐮刀一般的尾部劃出一道致命的弧線——
在尾鐮劃過帶來的風壓之中,那企業職員揚起右手,好像正要試圖把那隻棕色的手提箱投出去,卻晚了一步——
影子獵犬尾部的投影像一根漆黑的細線,從堪堪逃離對峙范圍的金發男人腳邊擦過,又飛速由地面傾斜向上,攀上代理人斯密的左側脛骨,一路劃拉過他的腰際、橫穿他的右肘,最後映射向遠處的街道。
獵犬完成這一動作之後便停滯在原地。周遭似乎陷入了完全的靜止之中,只有代理人斯密舉著手提箱的那隻手還沿著既定方向朝上移動。
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鎖定在了那隻手上——
幾秒過去,代理人的右手到達了物理條件所容許的極限位置,卻並未把提箱甩出去,也並未停止運動——
那隻手從肘部被斬斷得乾乾淨淨、連同提箱一起朝著影子獵犬的方向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代理人自身也被攔腰截斷。循著一道自他的左脛骨切到右肋的斜線,這個臃腫中年人的上半身突然朝前滑去,伴隨著爛泥墜地一樣的聲音,摔落在他自己的兩腳之間。
就在代理人背後停泊的轎車與行道棕櫚樹也被波及、被迅速一斬為二的同時,那隻棕色的提箱落地,正好砸在那道獵犬形狀的影子之上。
哢嗒一聲,提箱的搭扣被撞開了。
在任何人能看清發生了什麽之前,提箱內冷不丁散發出了某種特定頻率的電磁脈衝——
那並不是切實的可見光,可除了以“強光”二字形容,也找不到更加貼切的詞匯了。脈衝造成覆蓋了整個視野范圍、完全干擾了視覺的飛蚊症,嚴重得已經如同空頻電視的雪花噪點。
在視力恢復之前,觀戰的幾人首先聽到了來自獵犬的哀鳴聲。等他們終於揉著眼睛抬頭,隻發現影子獵犬踉蹌著走了兩步,終於轟然塌作一團——在它直接受到了手提箱撞擊的腹部位置,豁然開出一道圓形的空洞來。細如蛛網一般的影絲在那空洞附近集結,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蔓生至空洞的中心、彌合這新出現的傷口。
被切成幾塊的代理人狀況也怪誕得駭人聽聞——他傷口的截面處並沒有流出鮮血或是腸肚,也不見骨骼,而是汩汩流出灰色的漿液,仿佛還未凝固的水泥。他的西裝此前活像是填滿棉花一樣被塞得鼓鼓囊囊,現在卻由於內容物流失,突然乾癟了下去,像是只剩了一層殼。
“這到底是......”梅耶摘了眼鏡,半晌,又像是懷疑自己眼睛一樣,把眼鏡又戴了回去。
“影子狗!”從遠處傳來、帶著哭腔的喊叫聲突然把在場的幾人拉回了現實。
他們回頭,只見李炘出現在醫院門口, 竭盡全力拉住了一個瘦竹竿一樣的小男孩。後者一邊抹了抹眼睛,一邊執拗地試圖朝奄奄一息的獵犬衝去。二人身後跟著滿臉陰沉的陳鬱,兩手揣在白大褂裡,走起路來一點聲息也無。
“你是誰?”等陳鬱走到近前,發現殘局複雜得難以理解之後,首先選擇向那個金發男人詢問道。
後者張了張嘴,正要回答,卻又被打斷了。
“亞當·威瑟爾,奉上級指示,我來把你領回公司。”
這是斯密代理人的嗓音,卻並非出自他那堆被切得七零八碎的身體殘片。
幾人困惑地朝著聲音的源頭看去,只見一個和斯密完全從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僵硬而臃腫的中年男子正從新近抵達的一輛轎車中鑽出來。這人沒有攜帶手提箱,可背上卻扛著個奇怪的機器,連著軟管,像是某種吸塵器。
他們看著這人走向斯密的殘骸,扶了扶墨鏡,幾乎是輕蔑地埋頭打量起那團灰色的黏糊玩意兒來。
“我......”七零八落的斯密這時竟含混地擠出了一個單詞,把旁觀的幾人嚇了一大跳。
可新來者並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這人打開了儀器的開關,把軟管對準地面,不到半分鍾便把支離破碎的斯密給噗嚕嚕回收進了機器。
在做完這一切以後,他像個沒事人似的轉身面對急救隊的幾人。
“我是代理人斯密。”他板著臉說道,比起沒有記憶,倒更像是企圖完全否認已經發生過的一切似的,“我謹代表SW有限責任公司,向貴部門提出協助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