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車結束,李炘還沒開口,教練就徑直把他載到了山奈醫院門口。
“怎麽?”他詫異地問道。
“你不總是說要去醫院看你朋友嗎?”教練反而也詫異地問他道。
“今天本來沒這個打算。”李炘承認道,“他今天八成......有別的事情要忙。”
“有什麽關系?到都到了,順便去看一眼唄。”教練八成是不再願意繞路送李炘去別處了,拐彎抹角地暗示他下車。
“愛湊熱鬧可不是什麽好習慣。”李炘下意識地說道,一邊還是不情不願地下了車。
他看了看醫院山一樣高大的住院樓,猶豫了一下,正準備扭頭回員工宿舍,卻冷不丁被誰拽住了手臂。
“正趕巧。你是來給安德魯鼓氣的?”是陳鬱。她像個螃蟹,鉗住了李炘就不放手,一門心思把他往醫院裡拖,“跟我一起去找他吧。”
“不太好吧,博士,今天他父母又要來了——”
“有什麽不行的?我已經跟凱特報備過了。”陳鬱邊說邊走向住院部的電梯、按下按鈕,不知怎的,還像害怕李炘跑了似的,拽著他的袖子。
“她同意了?”
“她沒反對。”陳鬱興衝衝地答道,“她好像很不情願再和理查德·約翰遜說上話。我一主動申請代她去交涉,她就不再說什麽了。”
“......我大概能想象得出。”
兩人從帶落地窗的走廊經過。今天沙丘一頭的迷霧尤其之重,似乎連瓦迪茲城的一小半也淹沒在了水汽裡。
“——你在開玩笑嗎?”他們停在安德魯的病房前,只聽見他母親的聲音又重新響了起來,“我叫你收拾東西,三天了,你的行李在哪裡?”
“我從來沒有說過要跟你們走,都是你們一廂情願——”
“是那家夥,是嗎?”他父親低沉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那個見了鬼的學術瘋子,他又來蠱惑你......”
聽到這嗓音,陳鬱嘴角露出一個挑釁的微笑。李炘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已經一手推開病房、進了門。
安德魯的父親扭頭、挑起眉毛。他冰冷的眼神裡帶著不悅,雖沒說話,可明顯是要為打擾他們私事而道歉。
“終於見面了,理查德·約翰遜博士。”陳鬱以初遇宿敵似的語氣衝他說道,可後者不以為意、只是不耐煩地點了點頭。或許是大人物時常會招來無故搭訕者的原因,他似乎把她當成了又一個普通的奉承者、並沒有意識到她話裡的敵意。
“你不是周一我們見過的那個負責人......”半晌,安德魯的母親似乎從陳鬱和梅耶同款製式的白大褂看出了幾分端倪,不大確信地說道——她倒好像完全沒認出李炘來,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轉過目光。
“要走要留,這是安德魯自己的決定,跟任何人都無關。”陳鬱沒有理會安德魯母親的話,只是兩手揣在衣兜裡,堅定地說道。
“既然同任何人都無關,你算老幾,又有什麽立場在這裡瞎摻和我們的家族私事?”安德魯的父親立刻嚴厲地質問道,活像在批判實驗室裡不夠努力的研究生一樣。
“我——”
“陳鬱博士,就讓我自己解決這問題吧。”她話還沒出口,安德魯肅然打斷道。
可他這句話又進而引發了連鎖反應。
“你說陳鬱?!!”他父親似乎這才意識到眼前到底是誰、勃然大怒地瞪向門口的二人,卻又突然猶豫了。他花了好幾秒種,終於決定用目光鎖定李炘,在後者連連擺手、下意識地後退時,才難以置信地重新轉移視線,看向激起他憤怒的元凶。
“你是陳鬱?”他打量了一下陳鬱亂蓬蓬的頭髮、單薄的個頭,和看起來快要殺人的眼光,滿臉的莫名其妙,“那個罔顧倫理的科研瘋狗,居然是個女的?”
他此話一出,李炘感覺五髒六腑統統擰作了一團,開始絞痛。他嗅到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於是偷偷朝遠離陳鬱的方向挪了幾步,想要脫離戰場,卻很快意識到這只不過是徒勞。
將近半分鍾之後,在一片死寂之中,只聽見陳鬱發出了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