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說誰追上來了?”等幾人卸下行李、原地停下之後,安德魯再度詢問傑西卡。
“它。”後者隻說出了一個詞。
“是你們賭局的對象嗎?”史蒂文確認道,而傑西卡點了點頭。
聽到賭局二字,李炘突然隱約回憶起了什麽,驚得坐正了一些。
“是影子領主——?”
小隊經歷較淺的幾人紛紛困惑地扭頭看他,可史蒂文和傑瑞米只是搖了搖頭。
“不一定——除了影子領主之外,造訪區中還有好幾種存在喜歡與人下賭局。”史蒂文解釋道,“造訪區對闖入者的心境變化有所反應,而強烈的情緒波動似乎容易催生極端的結果——或是萬劫不複,或是美夢得償,其具體形式往往正是一場於造訪區造物與人類之間的對賭。”
“這也正是為何一直有源源不斷的勘探隊進入造訪區的原因。”傑瑞米補充道,一邊在自己的登山包上坐下、在鞋底上磕了磕煙灰,“一夜暴富、長生不老、起死回生,各色光怪陸離的願望驅使人們心甘情願地進入造訪區。”
他說著,懶洋洋地看向傑西卡:“我猜,你們最開始的目標,也是想要找機會進行一場這樣的賭局,是嗎?”
後者別開目光,用她尚且完好的右手拂開了額前的碎發。
“我們在尋找‘房間’。”她最終還是不大情願地承認道。
“這麽老派?”
她聳了聳肩、看向遠處。
“可以理解。”史蒂文打斷傑瑞米道,“畢竟‘房間’是最早出現的一個,機制也最為直白——你只要進入房間許下願望,就能獲得結果,只是這結果很有可能會受到歪曲。”
傑西卡點了點頭,終於又收回了視線。
“道格......道格對‘房間’非常熟悉。他曾成功許下願望,知道如何最大程度地避免意圖受到歪曲。”
“只可惜,這次找上你們的存在並不是‘房間’,不是嗎?一棟房子是不可能追著人到處跑的。”
傑西卡沒有說話。她焦躁不安,低下頭,不自覺地用右手一點點撕起纏住左手的繃帶,卻又被坐在她旁邊的娜奧米很快製止住了。
“你們這次遭遇的存在——你之前聽說過它嗎?有沒有什麽常見的代稱?”史蒂文等了幾秒鍾,又以柔和的音調詢問道。
傑西卡看了看他,撇下了嘴角,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女士,我們有權利知道。”史蒂文催促道,可她不為所動。
“女士?”
“......死神。”最後,傑西卡深吸一口氣,用她的傷手與好手一起蓋住臉頰,低聲喃喃道。
聞言,史蒂文和傑瑞米的表情突然變得凜然。
即使對造訪區中的存在不甚了解,光是聽見這名字,小隊的其他幾人也陡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紛紛噤若寒蟬。
“難怪你之前一直對自己小隊的遭遇諱莫如深。”半晌,史蒂文歎了口氣,打破了沉默,“早知道你們招惹的居然是死神,我們一定會撇清關系、拒絕救助。”
傑西卡仍舊低垂著頭,臉上閃過一絲歉意。
看著她的表情,史蒂文似乎漸漸明白了什麽。
“我再問你一遍——你的手,這其實不是自戕的結果,是不是?”他的語氣裡漸漸有了寒意,見傑西卡毫無回答的意思,於是幾乎是指責一樣繼續說道,“你們是串通好的,你和道格。到頭來你仍舊是那個犧牲品、是小隊集體放逐的對象——他企圖通過把你和那已死亡的鞏固者轉移到我們的隊伍中,從而讓死神改變追獵的目標,是不是?”
“我和你們說過,我當初就不該離開隊伍的——”沉默良久,傑西卡終於答話,嗓音發顫。
“有什麽用呢,女士?你一邊良心不安,一邊在自己的尋死旅途中拉上了我們墊背。就算你再怎麽努力裝出羞愧的模樣,一想到你的隊友已經脫險,現在心情應該很好吧?”史蒂文黑著臉、站起身來,背對著她大聲說道。
“我可以離開......”傑西卡懇求道,“說不定死神只會追蹤我一人,你們還有機會......”
“這樣行不通的,小姐。”與史蒂文相對,傑瑞米倒仍舊一臉恬靜——很難說他的這份平和到底是發自真心,還是來源於他那過於可疑的煙卷,“你也知道,那家夥極其貪婪,不會為了你一個人而滿足、放過我們全體的。”
“那怎麽辦——?”在傑西卡身側,娜奧米提心吊膽地問道。
一時半會兒,沒人知道該怎麽回話。
“這有什麽?”在一片壓抑的沉默之中,只有傑瑞米不為所動,若無其事地把自己一頭烏黑的長卷發撈到腦後去,一手還夾著煙。
“目前不是什麽都還沒發生麽?還沒走到那一步,何必自己嚇自己呢?”他迷迷瞪瞪地露出一個笑容,衝陰雲密布的天空吐出一個標標準準的煙圈,“生活還是很美好的。”
幾人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他的杏仁核可能生下來就是壞的。”半晌,安德魯以看傻子似的憐憫神色打量起傑瑞米,一邊評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