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約好的那個周末不幸陰雨連綿。牙簽般細瘦卻高得莫名其妙的棕櫚樹在鉛灰色的天空背景下一個勁地瘋狂搖擺,發出沙沙的聲音,像陶醉卻嚴重營養不良的舞者。灰塵和都市的穢物被雨水洗刷,空氣中充斥著一種帶著涼意的清新感。
李炘抵達那家名叫山城火鍋的店家時,遠遠便看見陳鬱像是一隻悶悶不樂的貓頭鷹一般蹲踞在最靠裡的座位上,和火鍋店的店員吵得不可開交。
“發生了什麽?”李炘一邊穿過門口為取蘸碟與小吃而排起的長龍,一邊朝陳鬱的方向喊道。等他終於湊到陳鬱的桌邊時,只見一個胖胖的、穿著印有山城火鍋店名的店員可憐兮兮地站在她身邊挨訓。
“這小子,剛一上茶就把半壺水倒在我的腳上了。”陳鬱拽著對方的袖子不放,一邊衝李炘說道,“我要他賠禮道歉,這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對吧?”
“我已經說過對不起了——”肥頭大耳的店員訕訕答道,一邊用沒被陳鬱抓住的那隻袖子擦了擦汗,“你還要我怎麽辦?”
“小費我是絕對不會給了。要不是和人定在這家店吃飯,還要等人,我現在就準備立刻走人了。”陳鬱一臉陰沉地答道,“就憑你這樣的態度,就壓根沒有息事寧人的可能性。去,把你們的店家經理叫來。”
“有必要鬧得這麽大嗎,陳鬱博士——?”李炘剛剛開口和稀泥,一看見陳鬱臉上的表情,又硬生生把後半句話忍了下來。
那店員被訓後頗為委屈地梗著脖子,眼神裡透出七分怨憤和三分狡黠。店裡其余的食客在靠近他們這一桌時都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量,只是投來好奇觀望的目光。
“去,去叫你們的負責人來。”陳鬱又催促了一次,終於放開了店員的袖子,一邊擺了擺手。
半分鍾後,一個盤著頭髮、著西服套裝的中年女人出現在他們這一桌的邊緣。
“真是對不起,我代表我店的員工向您致歉。”
陳鬱翹著二郎腿、兩手抄在胸前,頗為戒備地聽著店經理的道歉。
“作為賠罪,我們可以給你們今天的消費面單——”
“這不是我想要的。”陳鬱冷冷地回絕道,“多此一舉。”
“那麽——?”
“我只是要你們的這位員工——”陳鬱抬眼看了看他胸前的工牌,“——魏敦——好生向我道歉。”
“姐姐啊,算是我求你了,我不是已經道歉了嗎,你還想要我怎麽辦?”
“你之前的道歉絲毫沒有誠意。我要你態度端正地重新說一次——”就在二人重新陷入糾纏之際,一個眼熟的矮個兒身影默默從火鍋店外擠了進來,在李炘的身邊站定。
“發生了什麽事?”鄭敏之一邊收拾著自己的雨傘,一邊偷偷問李炘道,“從店門外就看見陳鬱博士在和什麽人對峙了。”
“行啊,姐姐,我道歉,我反悔,還不行嗎?碰到您算是我今天倒了血霉,您就高抬貴手、放我一馬,不行嗎?”這時,那個叫魏敦的服務員開口道,話裡仍舊透著幾絲不耐煩和幾絲火氣。
“你——”
“是你,魏敦——?!”搶在陳鬱脾氣發作之前,鄭敏之突然瞪大了雙眼,大喊出聲,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你們認識?”
李炘的問題不如鄭敏之的反應來得快。後者跳將起來、飛速快步向前,趕到那胖墩墩、滿頭大汗的店員面前。在後者來得及閃躲之前,鄭已經一勾拳擊中了他的下頜骨,令他一個趔趄、摔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