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造鍛造，先鍛後造，要學鍛造你就得先學打鐵”，劉子擎指了指地上一堆生鐵，“要想入門，先打上幾個月”。

　　王西平看著地上的鍛錘和生鐵，心裡躍躍欲試。一把抄起鐵錘，拿在手裡沉甸甸的。得虧是他在學宮裡跟著練了幾個月手腳，身子骨還算有勁，不然這錘子都拿不起。

　　他學著劉子擎打鐵時的樣子，用鐵鉗夾住一塊生鐵放進了爐子，等不及整塊生鐵燒紅就想夾出來捶打。

　　“住手！要等生鐵到了火候，才能捶打”。

　　“哦哦”。

　　“別光哦哦，我怎麽說你就怎麽做！”

　　劉子擎一把搶過鐵錘和鐵鉗，開始親手操練起來，“先要這樣再這樣，然後再這樣”。

　　…

　　不多時，鐵砧上響起了一聲聲捶打，甚是清脆。隨著鐵砧的一次次震動，不斷有鐵殼從生鐵上剝離，脆脆的先是掉在鐵砧上，接著掉在地上。仔細看去，地上還時不時滴落一兩滴汗水。

　　劉子擎一邊鼓著風，一邊看著王西平的動作。

　　時間好像過得很快，之前還覺得難熬的俘虜日子，王西平覺得也沒那麽難挨了。轉眼就到了來年的秋天，人很投入地做一件事時，時間就在每一次揮錘的抬起和落下的間隙中溜走。

　　這時，王西平已經開始學著錘煉熟鐵為精鐵。

　　“師傅，為什麽我捶打的時候總覺得落錘有十分力，落在熟鐵上就只剩三分了”，王西平頓了頓，“不像您錘起來有…”

　　“有什麽?”，劉子擎已經習慣了王西平怯懦的有話不敢說的樣子。他不是本巴草原生養的勇士，草原就不是他的家。他是本寶達宮的俘虜，本寶達宮就是他的監獄。

　　“有一股氣流，好像順著您的手掌一路傳遞到了熟鐵的內部”。

　　劉子擎聽得王西平的話先是一愣，旋即盯著他看了好一晌，目光裡滿是審視和驚訝。

　　“你是怎麽看到的?”劉子擎問得有幾分急促。

　　“不是看到的，是我感覺，也不是感覺，就是推測。您打的精鐵比任何人的質量都要好”，王西平越說聲音越細。

　　“你知不知道，這整個打鐵房裡的本巴勇士沒有一個人，任何一個人有這種天賦”。

　　“天賦?”

　　“修行的天賦！”，劉子擎看著王西平，不知道是無奈還是喜悅。他抬頭望了望那些一起一伏打鐵的本巴漢子，不由心下感慨。一堆本巴的勇士裡，反倒是一個打鐵的俘虜能感受到靈氣。

　　“師傅您是修行者?”

　　“這也是他們都很怕我的一個原因”，劉子擎看著王西平眼裡亮起的點點希冀，或許他年少時聽到修行二字也是這樣吧。

　　“你看到那些氣便是靈氣。簡單點說，靈氣是存在天地間無處不在的一種能量，不過不同地方的量有濃稀的差別，不同的人對靈氣的敏感程度也不同，大多數人是感受不到靈氣的，因此修行者也相對比較稀少。”

　　“你算是有些修行天賦

　　“也就是說萬物是天地的身軀，靈氣就是天地的氣血?”

　　“是的，修行者體悟靈氣運轉的萬般變化，納靈氣為己用，本就是奪天地造化，為天地所不容。但修行者也同時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王西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師傅，我想學習修行，請您傳授我修行的辦法。”

　　四周一片叮叮當當的打鐵聲蓋過了王西平的喊聲，甚是嘈雜。劉子擎的心裡也很嘈雜。

　　“道不可輕傳，你先打鐵吧”。並不是道不可輕傳，而是茲事體大，找一個修行的好苗子不容易啊。我上面還有層層疊疊不知道多少個官兒，我若教你一個俘虜修行，上面豈能給我好果子吃。

　　“是弟子莽撞了，多謝師傅教誨”。我也知道我的身份，讓師傅為難肯定不妥當。但是師傅，我太想進步了。我不想再有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王西平又拎起錘子開始錘煉熟鐵，兩人各自忙活著手裡的事情，又陷入很長的沉默。

　　劉子擎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回去有點事情，你接著打鐵”。我要去請示一下上面的意思，你小子是個好苗子。唉，就是生錯了地方。

　　“好的，師傅您慢走”。若是讓那些上面的知道了，定是覺得我狼子野心，吾命休矣。

　　直到晚上回到俘虜住的帳子裡，一直無事發生。

　　夜裡，王西平又做了一個夢，夢裡又回到了白鹿鎮。蠻人土邦有一次把他提起來放在車輪邊上，這一次他的個頭竟止不住的生長。王西平嚇壞了，嘴裡想喊卻沒有聲音，只能張著嘴無力的捶打著自己的雙腿，恨不能立時把腿打折。

　　終於，他的頭超過了車輪。土邦化作一尊惡鬼，提著九環鬼頭刀就把他的腦袋取了下來。

　　驚醒。

　　**********

　　次日清晨，王西平想往常一樣早早來到學宮。像是約定俗成，英多朵也早早的到了。現在他們已經習慣早上聊聊天。

　　隨著王西平漸漸熟悉拳腳武術，大多數學生們也沒有先前那樣的輕視和厭惡了。本巴草原的秋風給了本巴人風一樣的騎兵和性格裡的粗獷以及無情，同樣曠野和蒼鷹給了他們寬廣的胸懷。再者說從來就沒有永遠的鄙夷，那只是背在弱者身上的一副枷鎖，當我們無法要求他人平視自己，那就只有變強。變強！讓他人仰視自己。

　　總而言之，王西平和學生們的關系好轉了許多。

　　“早啊，王喜平，這個月來教的東西越來越難了，好多人都已經跟不上了，你覺得還行嗎?”

　　“還好吧，反正我們只是陪練的，我們又不用武考”。

　　英多朵給了王西平一個白眼，“我看呐要是你去參加武考，肯定能拿個好名次”。

　　王西平覺得這是不可能的，就算拿了好名次又能怎麽樣。不過是拴著狗繩的狗贏了翻跟鬥比賽。他不好直接反駁，只能岔開話題。

　　“草原上的秋天真是蕭瑟，放眼望去整片草原都是黃的”。

　　“你不必自輕自賤，我覺得你比他們都要厲害”，英多朵好像看穿了他轉移話題的心思。

　　王西平一時愣住了，長久的盯著英多朵的眼睛。少年的心扉就算武裝的再完備，也會被少女發自內心的信任和肯定叩開一絲裂縫。

　　鳥語花香就從那道裂縫進入到少年的心裡，就像鍾聲在山谷裡悠遠地回蕩。

　　英多朵被他盯著，一開始還能目目相交，不一會就敗下陣來，低垂著眼眸紅著臉。他這個呆子，這般盯著我是要鬧哪樣。

　　王西平看著她嘴角的笑，回過神來，一時間語無倫次。

　　“昨天打鐵的師傅跟我說我又修行的天賦”，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該死，你怎麽這麽沒骨氣，女孩子笑一笑就放下了防備。

　　“真的?”，英多朵睜大了眼睛。

　　“假的，我是聽人聊天瞎說的”。

　　“假的?”，英多朵的眼睛又睜大了幾分。

　　“說起來，冬天馬上就要來了，天氣也越來越冷了“，王西平又岔開話題。

　　“我們武考完了就會測試靈根，到時候本寶達宮的修行師們會給我評定等級，有天賦的就能學修行了“。

　　“等到冬天了，打鐵房裡就舒服了，就不會熱得這麽難受了“。

　　“唉，我要是能修行就好了，到時候還能在天上飛“，這是她的一個小願望，她不想像其他本巴的勇士一樣在草原上騎馬和砍殺。她想飛到天上去，飛著去世界各地去看看，就像刮過本巴草原的風一樣。

　　把自己的小願望說出來讓她有些害羞。

　　“冬天…打鐵…“，王西平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他不敢顯露出任何一絲野心，只能繼續說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英多朵受不了兩人各說各話，倒是有些生氣了。我把你當朋友，你竟對我如此防備。英多朵有心這輩子再不跟這個人說話了，扭頭便走了。

　　彪子在一邊和上次撞在他身上的少年說話。少年叫做阿骨打，口頭禪是:“看打！“

　　聽到王西平和英多朵的談話，隻覺得雲裡霧裡。

　　“你們倆在這裡打什麽機鋒?這這那那的我怎麽聽不明白。”

　　“狗彪，咱倆的事兒還沒說完呢，我說我武考的時候你好好瞧著”，那少年牛鼻子衝天。

　　“瞧啥，我們又去不了，再說了你們這些個我都認識，誰比誰厲害我可是清楚的”。

　　“不光有我們學宮的，還有東南西北四旗的學宮也參加，我要是能哪個好點的名次，估計能直接進軍隊裡去”

　　一聽到軍隊，宋彪就想起了砍頭的大胡子蠻人士兵，就不敢接話了。

　　於是王西平接過話頭，“東南西北四旗?”

　　“是啊，本巴草原這麽大，江格爾汗就命令他的兄弟分別鎮守四方”。

　　王西平搞不清楚本巴草原有多大，“那咱們是在那一旗啊?”

　　“哎呀，什麽那一旗，我們是在本寶達宮的治下，本寶達宮就是整個草原的中心！”

　　“上次去白鹿鎮把你們抓來的就是南旗孩子汗洪格爾的軍隊”。

　　“孩子汗?難不成還是個孩子?”，宋彪覺得有些奇怪。

　　“沒錯，洪格爾汗就是個長不大孩子，但他是個修行者，論起打鬥一百你加一百個我都不可能是他的對手”，阿骨打顯得有些激動。

　　“你見過洪格爾汗嗎?”

　　“沒有，不過聽說這次武考和汗的盛宴一同舉辦。屆時，武考的前十名都能被邀請去參加宴席，還會有重賞”。

　　“汗的盛宴?”

　　“沒錯，汗的盛宴，每年入冬前江格爾汗都會昭來四旗的汗已經他們的勇士，四旗也會向本寶達宮獻上珍寶和糧食”。

　　王西平和宋彪知道，這些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也是也沒有接著聊下去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