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茂想了想道:“拿還是前年蝗災的時候,田莊幾乎沒有收成,老爺心善免了佃戶們的租子不說,還自己掏銀子去買糧賑災,本來府中就沒有很多存銀,那一年就把府上的積蓄花空了,不曾想去年又是旱災,府上已無銀兩可用,老爺不忍將田莊賣掉,讓那些佃戶流離失所,故向柯老爺借款一萬兩來渡過難關。老爺往日裡也經常提到此事,希望今年收成能好,能早日將這借款還上,但沒有想到……沒想到……老爺去的那麽快。”
說到後面曹正茂的聲音已是哽咽了起來,提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操,這也太不合情節了,別人穿越附身的不是王侯將相的公子,就是潛伏在名臣宿將的童子之身上,都是大富大貴的前途,最慘的也是個有家有室的良民,憑什麽老子穿越就享了今天清福就又成了一個無權無勢無親無故的孤兒,還有一屁股的債要換?
激憤之下,肖潛感覺有些頭大,半晌沒回過神來。
“少爺,少爺,您……您……您怎麽了?”旁邊曹正茂扯肖潛的袖子喊道。
肖潛身子一晃,猛醒過來,自語道:“啊,沒什麽,沒什麽,我……我……我只是聽你一說,又想起了我爹”。
“明誠賢侄,那這一萬兩,你什麽時候能還呢?”柯天孚面色有些不悅的問道。
肖潛暗想,不管怎麽樣這府上總有些余銀,先拿出些來再說。
於是肖潛問道:“曹管家,現在家裡現在還有多少銀子?你知道到底還剩了多少?”
曹正茂哭喪著臉悄悄附到肖潛的耳邊道:“若是這兩年收成好的話,外頭還有些挪移。如今偏又無可指忘,又沒有親戚能夠接濟。昨日我也沒有細查,只看家下的人丁冊子,別說今後少爺您想用的錢一無所出,就是那底下的人也養不起了。現在連給老爺做的這法事、靈堂的這些置辦也是老奴和幾個老仆感念老爺的恩德湊份子勉強給湊出來的啊。”
“啊!?”
肖潛張大的嘴一時有些難以合攏了,還少爺老爺的,看著這個家的架子大,合著已經是窮到底朝天了啊!
“哼,明誠賢侄,此事究竟如何處置?”旁邊端坐的柯天孚早已不耐,他話語剛落,早已候在門外跟隨他來的幾個隨從中,就有三四個膀大腰圓者閃身入內,將肖潛和曹管家團團圍了起來。
肖潛一看這架勢,心中不由又驚又怒,這個少爺當得,福沒享幾天現在反而還有生命危險了。
肖潛前世就是個孤兒,自小就沒少受過磨難,正是因為他性格上的堅韌,所以才渡過了常人難以忍受的孤獨童年和少年時期,並最終考上理想的大學,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
雖然現在的狀況,有點超過了肖潛的預期,但是骨子裡那種堅韌、不低頭的個性反而被激發了出來。
猛然間,肖潛朝天打了個哈哈,怒目圓睜,騰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朝柯天孚施了一禮,朗聲道:“柯老爺,我肖潛感激您屈駕來祭奠我父親。您放心,父債子償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您說的事我不會不認帳。但今天我還想說,您也知道我年輕,不會辦事,所以我今天把醜話說到前頭,現如今我父親停喪在家,我把話撂在這裡,頭七之內,我概不處理雜事,您若不讓我盡孝,那就別怪我犯渾!但等過了頭七,
這筆帳我一定會給您個交代!” 肖潛這番舉動,把曹正茂和柯天孚都嚇了一跳,柯天孚沒想到這麽個十六七歲的文弱書生在自己的脅迫下居然會這麽硬氣,不禁有些一愣。
曹正茂心下也是暗暗詫異,少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主見這麽硬氣了呢?這跟以前大不一樣了,難怪老爺生前一直在念叨這孩子變了。但現在也應該看看眼前的是誰啊,得罪了柯天孚,往後還有好果子吃嗎?誰不知道他是這清澗縣的一霸啊,正待想上去幫肖潛向柯天孚做個解釋,希望他能擔待過去。
沒想到,柯天孚突然桀桀冷笑道:“明誠賢侄真是有令尊的風范啊,有骨氣,當然死者為大,也難為你的一片孝心,我柯某人今天就成全你,但是頭七一過,你還不能還上銀子,哼哼,鄉裡鄉親的就別怪我不講情面。”說罷,衣袖一拂,在隨從的護送下快步走出了書房。
曹正茂見狀,慌不迭的趕出去送一程。
刹那間整個書房空寂了下來,肖潛感覺身子一軟, 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剛才他是一口氣咽不下去,憑著本能頂了柯天孚,但事後想想還是有些後怕,柯天孚畢竟是這裡的一霸,在這樣的年代裡,這些人都是官紳一體,在當地都是能夠一手遮天的人物,就算是打死人命也不過是像打死一條狗一樣,誰又能把他們怎麽樣?自己這樣頂撞於他,無疑就是結下了梁子,搞不好哪天撞在他手上,自己可就又要投胎一回了。真要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嗎?肖潛望著頭頂上書房的大梁,攥緊了拳頭。
經歷了石空寺那一段的經歷,他切身感受到了這個天啟七年對歷史上的明朝意味著什麽,這是明朝覆滅鍾聲正式敲響的一年,朱明王朝統治已經極度腐朽,烈火在地下運行,像石空寺這樣小的暴動在各地到處都有,正是這一點點的星星之火促使著大規模的農民起義正在醞釀中。
整個明王朝的天空已經彤雲密布,那些正不斷發生的中小規模農民暴動,就象一陣陣刺目的閃電,有力地預示著一場大規模的暴風雨就要來臨。對自己而言,在這即將到來的亂世大局中是想守著一份可有可無的家產苟且偷生下去,還是在盡自己所能搏一個未知的未來?肖潛有些彷徨。
正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曹正茂帶著一張惶恐的面孔出現在書房,“少爺,少爺,你……你這是惹了大禍了!”
“嗯,曹管家,何至於此啊,大不了我倒是將田產變賣折了銀子還他便是,還完錢我們肖家和他柯天孚就兩清了,怎麽又會惹上大禍呢?”肖潛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