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門口掛了一張“水產研究所”的牌子，趙衛國還真以為走錯了地兒。

　　沒有門衛阻攔，也沒有姓名登記等繁瑣的流程，趙衛國輕松進了門，按著地址上了二樓，到了“207”辦公室外，發現這間辦公室的門大開著，輕輕敲了下門，裡面很快就有人回應。

　　推開門進去，才發現這間最多四十平方的辦公室裡，足足擺了六張辦公桌，顯得空間很是狹窄。

　　這麽熱的天兒，辦公室又是頂層，別提有多悶熱了。

　　哪怕是門窗大開，地上擺了個落地扇吹著，也解不了屋裡的暑熱。

　　聽趙衛國說是來找韓寶興的，本來在門口坐著的年輕人站起身，引著他到了最裡面的那個桌旁。

　　桌子後面坐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戴了副黑框眼鏡，看起來頗有些書卷氣，想來就是韓寶興。

　　在他的對面，還坐一個青年人，穿了一身廉價的西裝，正在跟韓寶興說著什麽。

　　看到有陌生人到來，青年人當即停了說話，和韓寶興一起打量起了趙衛國。

　　待趙衛國簡單介紹完來意，韓寶興朝對面那個青年人揮了揮手。青年人很是識相的起身，坐到了一旁的空位上。

　　韓寶興指了指空出來的位子，示意讓趙衛國坐下。

　　“你就是老施說的那個趙衛國?”

　　“是，一直聽施老師說起您的名頭，正好這一次來省城辦事，特意來拜會下您，向您請教幾個問題。”

　　韓寶興臉上帶了些詫異，“通過桐城縣農業局在我們這兒定購草魚苗的人，就是你?”

　　“韓老師，不像嗎?”趙衛國笑著應道。

　　韓寶興不置可否，伸著頭喊了一句，“老黃，這小夥子說他是什麽魏河公社的，原來你帶的那個研究所，是在那一塊兒的吧?”

　　“韓所長說的對。”

　　坐在右前方桌前的一個人轉過了頭，悶悶回了一句，不等趙衛國看清長相，又把頭轉了過去。

　　韓寶興也不以為意，又看了趙衛國幾眼，淡淡問道:“家養草魚苗是我帶到中原的，我從嶺南回來，滿打滿算也就四年的時間，現在還沒開始推廣呢，你怎知道能養草魚?”

　　趙衛國來的時候，只顧著考慮向專家請教哪些問題，卻沒有想過對方居然會問自己。

　　這個問題著實不好回答，畢竟家養草魚的技術如今還沒在北方推廣開來，這時候中原這一片，吃的草魚還都是野生的。

　　總不能說，自己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吧?

　　“我爹以前去南邊打過仗，見別人家養過，說是味道不錯，我就想養著試試。”

　　趙衛國自以為找了一個能站得住腳的理由，哪知韓寶興聽完，頓時冷下了臉，“你沒跟我說實話。”

　　趙衛國欲待再解釋，韓寶興擺了擺手，道:“反正你也是花錢在我們這買的魚苗，我也懶得問那麽多，你不用再跟我解釋。我一會兒還有事兒，給你二十分鍾的時間，你和我說問題，能解答的我盡量解答，解答不了的，我記下來，隨後我給老施電話，讓他給你解答。”

　　一聽只有二十分鍾的時間，趙衛國便不再多言，問起了最關切的幾個問題。

　　韓寶興一邊聽，一邊拿筆在筆記本上記，手中記下的多，回答的問題卻很少。

　　直到趙衛國問完了問題，韓寶興合上了筆記本，突然問了一句，“小夥子，你也說了，眼下中原家養魚主要是鯉魚、鰱魚和鱅魚，你覺得家養草魚在中原有沒有前途?”

　　趙衛國看了韓寶興一眼，見他只是板著臉，一時沒法判斷他話裡的意思，大起膽子笑道:“要是我覺得沒前途，就不來找您了。”

　　趙寶興愣了一瞬，接著猛拍了一下腦袋，失笑道:“瞧我這腦子，你說的對，是我犯糊塗了。”

　　辦公室裡的其他人也都附和笑了起來，韓寶興指著趙衛國笑道:“你這個年輕人呀，總算說了句實話！”

　　趙衛國進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韓寶興笑，心裡頓時放松了許多。

　　“您是火眼真睛，啥事兒都瞞不過您的法眼。”

　　韓寶興臉上的笑轉瞬即逝，又恢復了剛才的冷淡表情，“我得去農大上課了，沒時間和你多說。回頭你有啥問題，直接去找老施就行，不用再這麽麻煩，專門跑到省城來問我。”

　　不等趙衛國回答，他起身拿起一個黑提包出了辦公室。

　　他這一走，原本有些嚴肅的辦公室，氣氛立時活躍了起來。

　　尤其是坐在角落裡的那個大姐，先是重重松了口氣，隨即對著趙衛國笑道:“小夥子膽子不小啊， 老韓跟我們說話時，我們連大氣兒都不敢出，你倒好，敢在他面前抖包袱，真不怕他吃了你啊。”

　　趙衛國本來也準備走，聽到這大姐的話，回頭對著大姐笑道:“韓老師面冷心熱，這一會兒就提點了我好幾次。一看大姐您就是謙虛恭敬的人，也就是我沒啥禮法，在韓老師面前放肆了幾句，讓你們見笑了。”

　　“哎呦，真沒想到，你這小夥子這麽會說話！”

　　那大姐笑的合不攏嘴，也是對著方才的桌子喊了一聲，“老黃，你在魏河研究所呆了二十年，這小夥子可算是你半個老鄉了，你倆難得在省城碰見，你不跟他說說話?”

　　那個叫“老黃”的人這次連頭都沒動，只是低著頭道:“我都回省城了，跟魏河那邊已經斷了聯系，我們沒啥可說的。”

　　“這個老黃啊，一直不愛說話。”

　　大姐無奈搖了搖頭，對著趙衛國歉然一笑，換成了其他的家常話。

　　趙衛國隨意跟她客套了幾句，就告辭離去。他買的是明天的火車票，這會兒的首要任務，得趕緊找個住宿的地兒，免得晚上露宿街頭。

　　他剛出了水產研究所的大門，剛才那個和韓寶興說話的西裝青年緊跟了出來。

　　青年小步走到趙衛國的身邊，對著趙衛國足足笑了兩三秒，這才遞上了一張名片，笑道:“小兄弟，認識一下，我叫石明國，這剛在郵電局外承包了一座飯店。你剛才說的那個家養草魚，聽著蠻有意思的，你看，要是這會兒有空，能不能賞個臉，去我那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