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衛國上前，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了壓的皺巴巴的煙盒，掏了一根桐陽本地所產的碧梧煙，遞到了那年輕人的手中。

　　“大哥，我們是來找熟人的，不是搗亂分子。”

　　年輕人瞥了一眼趙衛國手裡的香煙，又打量了趙衛國身上的裝扮，眼裡不屑的意味更濃。

　　“瞧你倆這樣子，從鄉下來的吧?就你們這樣子，在公署裡還有熟人?”

　　趙衛國將香煙遞的更近一些，笑道:“我家裡的一個長輩，好幾年沒見了，這不，剛給家裡來了信，說是調到咱們縣裡工作，我們這才眼巴巴的過來，就是不知道在哪個辦公室。要不，我說下他的名字，您幫我們捎個口信?”

　　年輕人一把將煙推開，不耐煩道:“捎啥口信?一瞅你倆賊眉鼠眼的，哪裡是來找人的，分明就是來告狀的吧?我告訴你們，這裡是公署，是政府單位，不管你們告狀的事兒，懂不懂?想告狀啊，去你們公社、派出所，那才是你們該去的地兒！”

　　趙長興忙從黑色手提袋裡拿了信出來，遞到了年輕人的跟前，“您瞅瞅，我們這裡有信，信上寫的就是這兒！”

　　“去去去，我不看！我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你們要是想在這裡鬧事，我一會找人來抓你們！”

　　年輕人一邊說著，一邊將人往大路上推。

　　趙長興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推了一個趔趄，差點一頭栽到馬路上，被路上的自行車撞到。趙衛國忙護住父親，怒瞪著那哨兵喝道:“說話就說話，為啥動手呢！”

　　這下鬧得動靜有點大，不但那幾個進進出出的人，就連路過的行人也停了腳步，把目光投到了三個人身上。

　　“小張，外面出了啥事?”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站在鐵門內，高聲問了一句。

　　年輕人連忙對著門裡應道:“沒事兒，就是有倆鄉下人想要混進院裡，被我給攔下了。”

　　“那你盡快處理，上面會議室還在開會呢，要是打擾了領導的要務，咱倆可、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女人丟下這句不冷不熱的話，轉身鑽進了樓裡。

　　年輕人看向了趙長興，臉上生出了厭惡，說道:“我警告你們，別想著在這裡鬧事，這馬上要嚴打了，等把你們抓進去，你們可沒地方哭！”

　　聽說是有人鬧事，路邊的行人頓時生出了興趣，紛紛圍了上來，探問究竟。

　　眼見著人越圍越多，年輕人生怕鬧出什麽事，連連發聲催促。

　　趙衛國卻是盼著人越多越好，眼見著身邊圍滿了人，這才不慌不忙和路人解釋起原委。

　　一旁圍觀的人聽明白了原由，紛紛出言附和趙衛國，指責年輕人不通情理。

　　“誰家都有個親朋故友的，大夥說是不是?”

　　趙衛國看著年輕人笑道:“我們這親戚多年沒見了，我們一大早過來，就是想跟親戚見個面，沒有鬧事的意思。這沒見著人就回去，說不定過幾天還得過來，到時候還得麻煩你。不如這樣，我們也不進去了，你讓我們去門口登記一下，給我們的親戚留個話，讓他知道我們來過，既不耽誤你的工作，也不影響你們的秩序，你看怎麽樣?”

　　“這位小兄弟說的在理。”

　　“這才過去幾年啊，就不待見我們老百姓了?”

　　“就是，上個月我看報紙，聽說新來的領導一直強調為人民服務，感情就是說說啊?”

　　一頂頂的大帽子扣下來，說的年輕人無言以對，無奈之下，年輕人隻得分開人群，將趙長興父子領到了門崗處。

　　門崗裡坐著一個六十出頭的門衛，眼見著年輕人領了人過來，扔出了一本厚厚的登記冊和一個裹著紙的圓珠筆芯，問道:“會寫字嗎?”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門衛不鹹不淡的說道:“姓名、日期、從哪裡來的、找誰，都給寫清楚嘍。”

　　趙長興拿過了筆，在登記冊上寫了起來，門衛一眼瞟過去，正好看到趙長興寫下的字跡，不由驚詫道:“老弟，你這手字很漂亮啊，你們找誰……”

　　話說到一半，待看清楚紙上工工整整的“羅益民”三個字時，更是驚的張大了嘴巴。

　　“你要找羅專員?你和他是啥關系?”

　　哨兵聽到門衛的驚呼，連忙湊了過來，問道:“啥?他們要找的人是羅專員?”

　　“你們說，羅益民現在是桐陽行署專員?”趙長興也很是吃驚。

　　三個人不約而同露出吃驚的表情，倒是讓趙衛國疑惑了起來。

　　他不知所謂的“行署專員”到底是個什麽職位，不過看三人的臉色，想來應該是挺重要的位置，便替趙長興答道:“羅益民是我爹的朋友，怎了?”

　　聽到趙衛國的答案，哨兵先是一愣，又打量了趙長興的穿著，接著便放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老李，你說好笑不好笑，他說他們是羅專員的朋友！羅專員剛調到咱們桐陽地區，哪裡會有朋友！”

　　老李也是乾笑了兩聲，隨即一臉鄭重道:“小張，我看這老弟的字跡，倒是和羅專員挺像的，你先少說兩句，我給辦公室裡打個電話問問。”

　　老李自覺暗示的足夠明顯，哪知小張卻沒聽出來其中的意思。

　　他認不出字跡的好壞，笑道:“老李，他們就是無聊的人，你不用太給他們面子的。要是來個人，你都給辦公室打電話，那領導們還怎辦公呢。”

　　“你說的在理。”

　　老李雖是這樣說，不過還是拿起了桌上的電話，撥通了辦公室。

　　對面似乎正在忙，電話裡隻簡單記下了趙長興的登記信息，就掛斷了電話。

　　“對不住啊，羅專員正在會議室裡開會，這會兒沒時間，要不，你們進來坐坐?”

　　老李很是親熱的招呼著趙家父子，和方才的態度判若兩人。只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這個門崗地方狹小，連站的地方都不夠，於是又道:“你們看，我這裡也沒多大的地方，外面風大，你們先站院裡避避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