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飛快步來到舷窗前,從t望的男孩手中接過望遠鏡,開始觀察天邊那個微弱的亮點。
片刻之後,他眼睛離開目鏡,看了同樣趕到舷窗前的謝娜一眼,說:“看起來像農業船的一部分。”
農業船為了種植作物,船體都造得扁而平,不像肖飛他們的母艦這樣,做成便於高速機動的長條狀。農業船一般會分成很多個版區,每個版區由一到兩個以太爐提供升力和必要的能源,動力系統則裝在前部的主船體中。
大多數農業船看起來像幾根排在一起的鉛筆,拖著一排餅乾在飛。
而現在出現在肖飛他們面前的,隻是一塊“餅乾”。
肖飛仔細觀察“餅乾”邊緣應該是和其他板塊連接部的位置,結果看到了非常清晰的灼燒痕跡――同樣的痕跡在肖飛母艦那殘破的外殼上比比皆是。
“鬼船……”肖飛低聲呢喃。
人類的船隻大部分都使用火藥主炮,因為人類能製造的最大功率的以太兵器隻能用來裝備踏雲機。功率超過一定程度的以太流,人類就無法精確控制,噴出炮口之後很快就會變成一大坨無序飛行的能量團塊,近距離毀傷效果還不錯,遠了就不行了。
隻有鬼船才能將高功率以太射流當做遠距離射擊武器來使用――也就是說,這種傷痕隻能是鬼船的主炮射擊造成的。
大腦得出的結論讓肖飛皺起眉頭。
這可是長期在固定區域巡航的農業船啊,肖飛他們的母艦已經不止一次在這片區域這這艘農業船錯船了,這說明它在這可能已經呆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
按照肖飛掌握的知識,農業船的巡航區就等於安全區,就算劫掠者也不願意冒著惹火貿易聯盟和騎士團的風險在農業船巡航區作惡。
鬼船襲擊了本該作為航路上燈塔和避風港灣存在的農業船,這也就意味著……
肖飛不由得皺起眉頭,剛剛被邏輯的絲線牽入他腦海的想法讓他後腦杓泛起一陣涼意。
謝娜看著肖飛的側臉,擔心的問道:“怎麽了?剛剛你說鬼船,那個傷痕,果然是……”
“沒錯,鬼船的主炮才能造成這樣的傷痕。”
肖飛聽見謝娜倒抽一口冷氣。可隨後從她口中吐出的話卻再一次刷新了肖飛對這位師姐的智商的認知。
“這樣一來,就能串起來了……”謝娜托著下巴,“之前我們的結論是,劫掠者會劫掠那些從鬼船魔爪下逃生的船,並且封鎖消息,所以我們的航路圖上才沒有更新這片危險區域。怎一看很有道理,但其實站不住腳,因為劫掠者們無法保證搶的船上一定有他們需要的東西,可能一直沒有符合他們需要的船經過,也可能那些船被鬼船擊沉了,就算逃出來了,也很可能剛好失去了運載有劫掠者短缺物資的艙段,像我們就丟掉了全部的藥品。
“也就是說,劫掠者肯定會和貿易聯盟的貿易船有聯絡,這樣才能把多余的物資換成他們需要的物資。這也就意味著,他們不可能做到完全封鎖信息,隻能盡可能的利用商人的趨利特性來拖延信息的傳播。所以合理的推斷就是,那艘鬼船,並不是一直在那裡,它最近幾年才突然出現在那兒,而那些劫掠者很可能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誤闖了它的巡航區,損失慘重,
然後才想到埋伏在巡航區外圍劫持那些被鬼船打殘的可憐蟲。” 肖飛斜眼看著謝娜,這位師姐的附耳比較短,和肖飛喜歡的那種長長尖尖的造型差別略大,身材更是和蘇芳差遠了,但相應的她個人的感覺比蘇芳可靠得多,似乎不論任何事情交給她,都能被漂漂亮亮的完成。
這時候謝娜注意到肖飛的目光,她輕咳一聲,肖飛這才發現自己似乎盯得有點太緊了。
肖飛重新將視線轉向漸漸接近的光源,同時對謝娜說:“繼續。你話還沒說完吧?”
“沒錯。先是有鬼船出現在從未發現過鬼船的空域,現在農業船又遭到了襲擊,這兩者之間一定存在某種因果關系。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一定發生了些什麽,導致鬼船們開始改變原來的行動規律。”
肖飛不由得撇了撇嘴。
他很讚同謝娜的推論,這個世界肯定有什麽事情正在發生,千百年來人們所熟悉的世界正在改變。
而且他父母很可能在這裡面扮演了某些很重要的角色。
另外他隱約有種預感,蘇芳很可能是正在進行的這場巨變中關鍵的一環。
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必須要保護好蘇芳,肖飛暗自下了這樣的決心,然後深吸一口氣。就在這時候他發現謝娜正在看著他。
“我總覺得,”謝娜說,“你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們大家。”
肖飛想了想,覺得實在沒辦法完全瞞過聰明的師姐,便點點頭:“嗯,確實。但是我覺得這種時候不應該進一步增加大家的恐慌和混亂。”
“明白了。”
謝娜點點頭,看起來很乾脆的放棄了探究。
這反而讓肖飛有些驚奇。
“你……不生氣嗎?”
“不知道就不用擔責任,現在管理全艦就已經夠讓我頭疼了,鬼船啊世界的安寧啊這種程度的大問題,還是交給艦長你來擔心好了。”
“……”肖飛頓了頓,直白的說出了自己的感受,“你其實在生氣吧?”
“當然,竟然沒有被自己親手推舉出來的領袖所信任,換了誰都會不太爽快吧?但是我不會讓情緒影響工作,放心好了。”
肖飛咂了咂嘴,開始考慮要不要把實情告訴謝娜,多一個人來分攤好像也不錯的樣子……
就在這時候,負責通訊的女孩大聲報告:“偵察機傳來以太通訊,目視確認目標飛行物上的活動物體,他們似乎……正在對偵察機招手。”
伴隨著操作手的口令,母艦上僅存的一座連接橋掛在了農業船(的一部分)的側舷艙門上。
肖飛領著艦上幾乎全部沒有當值的男生,在橋這一邊嚴陣以待,連劫掠者留下的一台裝了機槍的工作機都用上了。
結果連接橋的晃動剛剛結束,所有男生們都傻眼了。
一大群臉上還驚魂未定的女生呼啦一下就從橋上湧了過來,那架勢包括肖飛在內的男生們都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而姑娘們看到這邊全副武裝的樣子也愣住了,一時間兩邊大眼瞪小眼,就那麽對峙上了。
肖飛咳嗽了一聲,上前一步,還沒開口呢面前的女孩子們就一下子往後退了一大截,投向他的目光裡全都包含著恐懼,每個人的附耳都像受了驚的貓一樣豎得筆直。
肖飛有種想要扶額的衝動。
“我就這麽像壞人嗎?”說著肖飛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同時衝身後的男生們做手勢要他們放下槍。
可男生們剛要垂下槍口,謝娜那充滿威嚴感的聲音在這小小的連接橋甲板上響起。
“且慢!”
謝娜快步來到最前面,直面農業船上過來的女孩子們。
“你們誰是頭?”
農業船上過來的女孩子們面面相覷,半天沒人答話。
謝娜皺起眉頭,繼續追問:“那麽現在誰能出來代表你們全部人說話?”
女孩們繼續面面相覷。
肖飛拍了拍謝娜的肩膀:“她們嚇壞了,還沒恢復過來。”
“可是……”
“姑娘們,”肖飛打斷謝娜的話,“隨便誰都好,簡單描述下發生了什麽。”
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謝娜主動扮黑臉的舉動讓她們把肖飛當做了好人,妹子們當中有人怯生生的開口了:“我、我們是學生,正在做以太爐維護的實習,整個片區除了我們這個實習班之外,所有的人都下班了。然後……”
那聲音低了下去,完全聽不見了。隨著那聲音的消失,農業船的姑娘們全都下意識的垂下目光, 臉上的恐懼肖飛看得一清二楚。
“然後鬼船就來了是吧?”肖飛這麽說的瞬間,距離他最近的幾個女孩明顯縮了下脖子,顯然她們再次回憶起那時的恐怖。和經常需要闖蕩不安全空域面對各種威脅的肖飛一族不同,農業船的住民們顯然更加的脆弱。
肖飛歎了口氣。
“既然是實習,那總得有老師帶著吧?”他的目光在妹子們當中掃視,沒看見氣質特別成熟的面孔,“你們老師呢?站出來說話。”
回應肖飛的是抽泣的聲音,好幾個女孩就這樣當著陌生男生們的面開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雖然沒人回答自己的問題,但肖飛這時候多少也猜到發生什麽事了。甲板上其他人顯然也都猜到了,畢竟他們三十天前也經歷過差不多的事情,雖然沒有得到肖飛和謝娜的命令,但大多數小夥子已經垂下了槍口,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擠在一起哭泣的姑娘們。
肖飛搖搖頭,對謝娜說:“先讓她們上船吧,給她們安排休息的地方和食物,處理傷口,還有讓她們好好洗一洗,換套衣服。”
謝娜點點頭,衝身後做了個手勢,早就在待機的女孩子們立刻推開男生們衝了上來。
女孩們離開得差不多之後,肖飛對還呆在他身後等待指示的小夥子們做了個手勢:“你們跟我來,我們要徹底搜查她們的船,每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武器都給我上膛,以防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