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飛行甲板上擠滿了人。
敞開的側裝甲外能清楚的看見劫掠者的母艦,這艘船一看就知道是用來自不同船的艙室拚接起來的怪物簡直醜得令人發指,而那些塗在外壁上的難看標志更是盡顯船隻所有者糟糕的品味。醜到這種地步,其實也挺難能可貴的。
肖飛握著蘇芳的手,站在人群中看著滿臉橫肉的劫掠者們。肖飛曾經遇到過一個研究人種的問題的科學者,根據他的說法,不同的船不光文化風俗有所不同,在人的體態特征上也有相當大的區別,劫掠者古銅色的皮膚並非一般認為的那樣是塗抹的油脂,他們的皮膚天生就這個顏色。另外,劫掠者們一般還具有眼睛細長等外貌特征。
現在肖飛盯著登船的劫掠者們,發現那個科學者似乎說得蠻對的。
肖飛打量這些強盜的當兒,大腹便便的首領模樣的人發話了,他的通用語帶著一種濃重的鼻音,讓肖飛不由得皺起眉頭。可聽完這首領的話之後肖飛臉上的表情比皺眉頭還要難看。他指著飛行甲板的一頭說:“年輕的女孩全部站到這邊來。”
肖飛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可蘇芳馬上用雙手合攏,把他的拳頭包了起來。女孩仰望著肖飛的臉,輕輕搖了搖頭。
作為狩獵飛龍為生的一族,肖飛的母艦不管是艦船自身的武裝程度,還是搭載的艦載機數量,都完全可以和劫掠者一戰,一般來說劫掠者們不會來啃這種硬骨頭,肖飛這十幾年的人生中劫掠者幾次出現,但都在試探了一下母艦的武力之後就明智的選擇了撤退――顯然他們也不想碰個兩敗俱傷。
而現在,母艦被鬼船打得元氣大傷,所有人都處於極度的疲憊當中,就被這幫守在鬼船巡邏范圍外的家夥抓了個正著――這幫家夥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乾這種事了。
所以情況就變成了現在這樣,高傲的獵手們都成了待宰割的羔羊,聚集在飛行甲板上等待未知的命運。
以肖飛一人的力量,反抗基本等於找死。
其實不用蘇芳提醒,肖飛自己也很清楚這點。
胖首領看沒人相應他的命令,眉頭一皺,隨即一揮手。於是劫掠者們衝向人群,用槍托強行砸開道路,將年輕的姑娘一個個拽出去。
一時間,慘叫和悲鳴充斥著整個甲板,然後一聲不高不低卻充滿魄力的聲音強行壓過了一切。
“請停止傷害我的同胞,我們會按照你們的指示行動的!”
肖飛循聲望去,看家艦船管理委員會的委員長不知何時站了出來,用矮小的、略顯佝僂的身軀直面凶神惡煞般的強盜們。
“姑娘們如果自己願意走出來,那當然好,我們也不願意對姑娘們動粗。我們是紳士。”胖首領用嘲諷的口吻說出了“紳士”這個詞,在他的手下們當中引起一片笑聲,“紳士,是文明而仁慈的。所以,剛才你們無視了我的命令,對我的冒犯,我完全可以原諒,前提是,你,老太太,你要為此負起責任。”
“沒問題,”委員長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挺直了佝僂的身板,昂首挺胸,“有什麽就衝我來吧。”
“好!”胖首領撫掌大笑三聲,隨即拔出手槍,對著老太太的腦門就是一槍。
委員長血濺三尺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緊接著尖叫響徹整個甲板。 蘇芳本來沒吭聲,隻是死死的抓著肖飛的手臂,這個時候才發出高分貝的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肖飛腳下的甲板以前所未有的幅度猛的一搖,烈度之猛讓甲板上的踏雲機都向著搖擺的方向滑出了相當的距離,尖銳的金屬摩擦聲和工具箱翻到時的嘈雜一刹那蓋過了女人們的尖叫。
這時候不知道誰大喊了一句:“就是現在!”
在這個吟遊詩人口中傳奇冒險的標準翻盤台詞響起的刹那,肖飛和許多人一同撲向距離自己最近劫掠者。
肖飛一拳放翻那個因為甲板晃動而分神的倒霉蛋,正打算奪下他手中的槍械,卻猛然發現旁邊的另一名劫掠者已經把武器對準了自己!
說時遲那時快,蘇芳整個人撞在那劫掠者身上,射偏了的子彈擦過肖飛的肩膀,留下灼熱的觸感,然後打中了剛剛被肖飛一擊重拳打懵了的倒霉蛋胸口。
蘇芳衝撞的力度如此之大,竟然直接把開槍的劫掠者撞翻在地,女孩騎在他腰上,隨手撿起掉在地上的扳手左右猛拍他的腦袋。
而肖飛也搶下劫掠者的槍,一扣扳機放倒另一個敵人,然後一拉槍栓頂上新的子彈,這時候他的目光落到正揮舞著手槍大吼大叫的胖首領身上,他平端槍械向著首領瞄準。
第一槍打中了首領的肩膀,肖飛拉槍栓,彈殼被抓彈鉤從槍膛中拉出,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這時,首領轉過臉,掃了肖飛一眼。
隨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趴到在地上,同時用肖飛聽不懂的語言高喊了幾聲。下一刻所有還在和肖飛的同胞們搏鬥的劫掠者都丟開槍,不顧一切的趴到地上。
緊接著,架在劫掠者母艦上的機槍開火了。
肖飛撲向還在暴扁劫掠者的蘇芳,將女孩按倒在一架踏雲機的陰影下方。
子彈構成的金屬風暴從肖飛頭頂掃過,彈頭敲打踏雲機外殼發出的尖銳呼嘯讓肖飛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射擊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一切安靜下來好一會兒之後,肖飛才戰戰兢兢的抬起頭――
他被迎面而來的大腳板踹翻在地。
“你竟然敢打傷我!”胖首領對著肖飛怒吼,他身後,大量的全副武裝的劫掠者正通過小型滑翔翼從他們的母艦趕來。
“你會付出代價的!”惡狠狠的丟下這句話後,胖首領的目光才落到蘇芳身上。他那像一條細縫一般的眼睛裡面,眼珠子骨碌一轉,隨後滿臉的橫肉都扭曲起來擠成一團。
“你的妞不錯呀。”這樣說著,胖首領伸手抓住蘇芳的附耳,把她拽起來。
蘇芳發出淒慘的悲鳴,可這讓胖首領笑得更歡了。
“怎麽,現在是不是在心裡期待著你的那什麽,白馬王子來救你啊?可惜啊,他誰也救不了了。”
說著,胖首領舉起手槍,對準掙扎著要坐起來的肖飛的腦袋,扣動了扳機。
蘇芳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比剛剛還要劇烈的震動席卷整個甲板!
肖飛感到自己的左耳一熱,他立刻意識到剛剛的震顫讓胖首領的子彈打偏了。
一個念頭閃電般的掠過肖飛的腦海:隻要挾持了這首領――
就在他打算從地上跳起的刹那,他看見劫掠者的母艦身上閃現爆炸的光芒。
那艘醜陋的飛船像醉漢一般搖擺了幾下,便拖著滾滾濃煙向著肖飛所在的母艦撞了過來。就在它撞上的前一瞬間,飛行甲板天花板上布設的管線爆炸了,高濃度的以太蒸汽眨眼間就烤熟了幾個準備四散奔逃的劫掠者,緊接著恐怖的碰撞開始了。
金屬摩擦扭曲的聲音充斥著整個空間。
一根被壓折彎了的橫梁直接壓在胖首領身上,把他那臃腫的身軀變成了一堆名副其實的爛肉,已經昏厥過去的蘇芳隨即跌倒在地上,肖飛滾過去抱住女孩,用身體把她壓在地上護住。然後肖飛也閉上了眼睛。
於是肖飛很快後悔了,閉上眼睛之後那些充斥著耳畔的聲音變得分外真切,讓人覺得自己隨時都會被扭曲的金屬所吞噬。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些聲音終於消失,流淌的風再一次撫摸肖飛脖頸的當兒,他睜開眼睛,然後發現原本就被鬼船毀了大半的飛行甲板現在消失得差不多了,而在目力所及的地方,母艦的艙室結構仍然在繼續崩壞,鋼材和各種裝備接二連三的脫落,向著下方的無盡雲海跌落。
而那艘劫掠者的母艦正拖著濃煙,在時不時亮起的爆炸閃光中栽向雲海,都快看不見了。
剛剛還在天空中巡邏的劫掠者踏雲機也全都不見了蹤影,真個天空除了劫掠者母艦留下的濃濃煙柱之外顯得遼闊而晴朗。
雖然沒有什麽理由,但肖飛總覺得那些踏雲機就像它們的母艦一樣,不能給自己和自己的同胞造成什麽麻煩了。
肖飛站起來,環顧殘存的部分甲板。
由於劫掠者基本都站在船舷那邊,這撞擊和隨後的崩落似乎把他們一股腦兒都解決了,殘存的幾個也都丟掉了武器,現在正被反應過來的肖飛的同胞痛扁中。
可肖飛他們這邊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剛剛掃射製造的屍首躺滿了剩下的甲板,鮮血蓋過了油汙和鏽跡,讓地板都變了顏色。
肖飛等了一會兒,看沒人號令,開口道:“清點傷亡,緊急救治傷員,輪機和損管部門的人到船艙去查明情況,艙裡可能還有劫掠者殘余,多去點人,帶上武器!”
不知道是不是沒有余力顧忌其他事情了,肖飛這個半大小子的命令竟然沒有遇到任何質疑就被執行了。
這時候,蘇芳醒了,她坐起來,看看周圍,然後一臉茫然看著肖飛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說話的同時,蘇芳的目光落到肖飛的左耳上。
“你流血了……啊!他沒有打中你!”女孩捂著嘴巴,喜極而泣,“太好了,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肖飛蹲下身子,伸手將女孩摟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