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還不能大意。”肖飛說著從自己座位旁邊的固定架上拿下應急箱。
箱子第一層放著六分儀和以太鍾,肖飛仔細的檢查了一下,確認兩個儀器沒有問題,這樣待會回到雲上就能定位自己的位置。以太鍾在離開母艦的以太場之前都和母艦的時間同步,而肖飛的身上帶著的飛行圖在起飛前剛剛更新過,上面記錄著母艦當時的經緯度。
有了這些,肖飛可以通過觀察太陽夾角大致推算出經緯度,然後比照飛行圖,便可以飛向那些只在固定區域巡航的農業船。
說是這樣說,但世界如此的巨大,要憑借一架偵察機飛越廣闊的空域談何容易。以太爐隨著運作時間的增加出力會變得不安定,需要停下來調整,而肖飛他們還要吃喝拉撒。
相比從鬼船的攻擊下逃生,這漫長的飛行將會是另一場冒險。
檢查完定位用具,肖飛打開應急箱的第二層,開始清點裡面的壓縮餅乾――水不是問題,隻要鑽到雨雲下方,雨水可以隨便接。
這時候肖飛無比慶幸自己開的是偵察機,戰鬥機上可不會準備這些壓縮乾糧和六分儀。
確認完應急箱的狀態,肖飛才突然發現後座蘇芳安靜得有些奇怪。
他回過頭,看見女孩一臉凝重的看著遠方,附耳豎得筆直。
“你聽見什麽了?”肖飛不由得緊張起來,心說該不會自己又倒霉的撞上了鬼船吧?
但女孩的話讓他放下心來:“那個方向的背景噪聲有些奇怪,我覺得,可能是某種大型物體的存在,干擾了空氣中以太的分布……但是我不是很確定……”
“……不是鬼船就好。”
“嗯,完全沒有以太機械的波動,也沒有飛龍和雲鯨之類生物的波動,所以……這不是很奇怪嗎?要真是什麽大型物體,它怎麽浮在空中的?”
肖飛愣了一會兒,最終隻能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情。據說科學者們有使用液體燃料做動力,依靠空氣‘升力’來飛行的機械裝置……”
“那隻是傳說吧?”
肖飛聳聳肩,說:“不管怎樣,我們過去看看吧,說不定是科學者的船。來,指路吧,小姐。”
“嗯。西北方向,大概和我們同高度。”
“在雲下?”肖飛詫異的反問,但依然操作踏雲機開始轉向。
飛了一會兒,肖飛離開了雨雲。
這樣說並不準確,因為目力所及的范圍內可以清楚的看見雨雲的范圍其實相當的大,隻是中間這一塊被專門空了出來,烏雲環繞之中露出一片湛藍的天空。肖飛覺得從高空俯瞰下來,這片雨雲說不定是個甜甜圈的形狀。
而在這片圓形天空的正中央,讓蘇芳疑惑的那個東西就漂浮在那裡。
“農業船?”肖飛說出自己的第一印象。這樣覆蓋了一層綠色植物的大型飛行物體,怎麽想都隻能是農業船了。
“我也覺得……可是,完全沒有以太爐的波動啊,那麽大的東西要怎麽才能浮在天上?而且不覺得造型太怪了嗎?雖說農業船都是些造型古怪的船,但整個船做成西蘭花的樣子也太個性了吧?”
女孩說話的當兒,
肖飛拿起望遠鏡,仔細的觀察著那個懸浮物。 “不對,”他低聲呢喃,“那不是西蘭花。”
“我當然知道不是!”蘇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生氣,“這隻是比喻……”
“那是一個盆栽。”
“哈?”
肖飛把望遠鏡遞給後座的女孩。
“你自己看。那所謂的西蘭花,是一顆大樹的樹冠,下面那個花盆才是這飛行物的本體。”
“我從沒見過這麽大的樹,”蘇芳低聲呢喃,肖飛注意到她拿著望遠鏡的手在微微顫抖,“我都快忘了我上次看見樹是什麽時候了。等下,我好像看見那個飛行物舷側有文字一樣的東西,你來看看,那大號文字旁邊好像還有個入口。”
肖飛從女孩手中接過望遠鏡,按照她的指示一看,果然看見文字一樣的標記和入口。
“我們靠上去看看。”
說著肖飛方向望遠鏡,操縱座機向著那個帶平台的入口靠了過去。
在平台上停穩後,肖飛打開座艙蓋,率先跳了出去,可還沒等他回頭接蘇芳,一個熟悉的圖案闖入他的眼簾。
肖飛當場怔住了,他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確認牆上那已經開始褪色的塗鴉,才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那確實是曾經畫在父親座機尾舵上的榮耀的象征,肖飛在那張泛黃的照片上看過無數次的自由之翼。
肖飛邁開腿,向著那面牆飛奔,把蘇芳的呼喊直接丟在腦後。由於跑得太倉促,他一個沒注意腳下摔了個狗啃泥,卻飛快的爬起來,毫不在意的繼續奔向那標記。
到了標記跟前,他才看見標記下面刻著一行字。
“致勇敢的開拓者:不是由我自己來擦掉這個標記,那就說明我失敗了,沒能抵達最後的目的地,所以,人類的未來就交給你了,這裡便是偉大航路的開端。――你前面的開路人,肖如鶴”
那一瞬間,肖飛腦海中又浮現出那曾經無數次在他夢中出現的場景,男人和女人登上踏雲機,消失在遙遠的雲端,隻給年幼的孩子留下一句“我們去尋找人類的未來”。
和這景象一同湧上心頭的,是某種難以名狀的感情。成為孤兒之後肖飛幾乎沒有哭過,但此時此刻,面對父親留下的字跡,他的鼻頭酸的可怕,溫熱的液體已經充滿了他的眼眶。
蘇芳的腳步聲從後方接近,最終停在肖飛身邊,來自女孩身上的汗香終於讓肖飛止住即將決堤的熱淚――果然,在喜歡的女孩面前哭泣,還是會覺得很沒面子。
蘇芳看了眼肖飛的側臉,然後什麽也沒說,隻是握住了肖飛的手。
直到肖飛深吸一口氣,自己抬手抹了抹眼睛後,她才指著牆壁上的文字問:“肖如鶴,這是肖飛你父親的名字嗎?”
“嗯。”肖飛點點頭,然後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那用刻刀刻在牆壁上的名字,“是我最最尊敬的父親,偵察機隊有史以來最棒的王牌。”
“那,人類的未來是怎麽回事?偉大航路的開端又是怎麽回事?”
這一次肖飛搖搖頭。
“我不知道,爸爸媽媽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我偷聽他們談話也隻聽到人類希望啊,守護者啊,薇拉希拉啊女神啊之類的莫名其妙的詞。”
“女神?和聖職者有關?”
肖飛再一次搖頭:“我在和聖職者錯船的時候問過他們了,他們堅信世界上隻有唯一的至高神,那個神是個男的。至於薇拉希拉什麽的,他們也完全沒有聽過。”
“這不是根本什麽線索都沒有嘛,”蘇芳雙手叉腰,對著牆上字大皺眉頭,“要我們開始什麽偉大航路,至少留下個藏寶圖什麽的啊。”
“我爸是空賊嗎?”肖飛沒好氣的吐槽道,“我想,我爸刻這行字的時候,認為看到這行字的飛行員也和他一樣做了足夠多的前置工作,帶著明確的目的性才來到這裡。他多半沒有想到看到這字的是逃亡中慌不擇路撞進附近空域的家夥。”
“而且還是他兒子。”蘇芳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的補充了句,“和兒媳婦。”
肖飛看著蘇芳的側臉,女孩不好意思的別過頭去,給肖飛一個後腦杓。
肖飛撇了撇嘴,繼續說:“你剛剛不也說了嗎,這個東西根本沒有機械性的以太波,隻是我們剛好在這附近,你又有一對規格外的長耳朵,才發現它。”
“嗯,確實。”女孩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說,這行字,根本就不是給我們準備的, 會覺得毫無頭緒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好吧,我承認你說得對,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面對女孩的問題,肖飛摸了摸腦袋。
“怎麽辦……”說實話,他完全沒想這事兒,支吾了半天隻好說,“就先看看這裡有什麽好了,說不定能找到什麽線索呢。”
蘇芳盯著肖飛看了幾秒,輕輕歎了口氣:“完全靠不住的感覺呢。”
“攏淙晃腋嶄湛盤ぴ蘋庸宋諮壞淖坊鰨乙廊皇歉霾胖蔥辛肆醬穩撾瘢慫晟斬薊褂辛礁鱸虜毆牟四窈貌緩茫烤檎舛鰨鄣難健!
“誒,沒想到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了不起了不起。”蘇芳用哄小孩一樣的口吻說,同時伸手拍了拍肖飛的背,隨後她換了副感歎的口吻,“不過,這還真是巧了,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碰到你失蹤的父親的線索,如果是聖職者的話,大概已經在為至高神的安排而感激涕零了吧?”
肖飛笑了笑,口氣相當的輕松:“我現在也處於感激涕零的狀態啊,一想到老爸老媽可能沒死,臉上的肌肉就會控制不住的擺出笑容來。”
“我這邊可是為了見公婆而緊張得要死呢。”
……可能是因為暫時脫離了危險,兩人的對話和方才相比輕松了許多,他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從踏雲機上取下一些隨身的裝備,開始摸索著向這未知飛行物體的內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