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未知飛行物內部的瞬間,肖飛覺得自己整個世界觀都被刷新了。
“我從沒見過這麽多的木頭。”蘇芳坦白的表達心中的想法。
肖飛和蘇芳曾經見過專門生產木材的船,那船像拖網一樣拉著一大片綠色植物,木農們開著工作機不斷的將植物的枝丫剪下來,送到船上的機器裡生產成三合板,天空世界的木頭大多都是這樣來的,所以很容易碎裂。用一整棵樹製作的木材可是非常珍貴的一等品,肖飛只在艦船管理委員會的聽證室裡見過。
“這樣一棵樹不知道能做多少桌子椅子啊。”蘇芳的感歎聽著很有妹子的味道。
肖飛拿著應急燈走在前面,一路走一路照著牆壁,注意上面有沒有留下什麽字跡或者標記,卻很遺憾的什麽都沒發現。好在一路基本都是直路,岔路口也都是非常規整的十字路口,兩人隻管一路直走向前深入,完全不用擔心迷路。
走了有五分鍾,兩人同時聽見奇怪的響動。
“什麽聲音?”
蘇芳害怕的拽著肖飛的衣袖。
肖飛手握手槍,維持著戒備的姿態,過了一會兒才逐漸放松下來。
“我想,這應該是蟲子的叫聲。”
“蟲子?”
“嗯,上次和農業星球錯船的時候,我看他們有人拿養在小籠子裡的蟲子來換東西,說是到了晚上能叫,很好聽,那蟲子好像叫‘蛐蛐’來著,這名字讀起來是不是和現在這聲音挺像?”
蘇芳“嗯”了一聲,但表情看起來還是不太放心。
“這個蛐蛐,有多大?”
“大概一截指頭那麽大吧,別擔心。”
肖飛的安慰換來蘇芳狐疑的目光:“你怎麽確定那就是成蟲?”
“這……”
“如果成蟲有搜查犬那麽大呢?”
母艦上用搜查犬來檢查管線的破損,那種狗站起來有一人高,能把成年男人撲倒,然後咬斷他的喉嚨。
這下肖飛也變得不太確定了,他重新把槍握穩,對女孩說:“那我們悄悄的摸過去,不要被它發現。”
繼續往前隧道開始向下延伸,喧囂的蟲鳴漸漸的被兩人拋在身後,與寂靜一同降臨的是黑暗,雖然有應急燈的光,但肖飛覺得這燈光反而更加凸顯出黑暗的存在,但沒有這燈光的話,自己大概會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濃墨中舉步維艱吧。
蘇芳死死的抓著肖飛的手,用這個行動向肖飛傳達著自己的緊張與不安。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現柔和的藍色光芒,肖飛和蘇芳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步。
光源位於一座圓形的大廳中,除了母艦的飛行甲板,肖飛再沒見過如此巨大的室內空間了。整個大廳地面平坦,隻有正中央有個突兀的凸起,看起來像個小號的桌子,桌子後面一道藍色的光柱從地面直達大廳的穹頂。
蘇芳松開肖飛的手臂,向那光柱走去,動作恍惚得仿佛丟了魂一般。擔心之下肖飛下意識的伸手拉住了她。
“那是……”女孩回頭看了肖飛一眼,臉上滿是不可思議,“那是以太,純淨的以太流。但是它們非常安定,隻散發出很微弱的波動……這不對,
這和課堂上教的完全不一樣,以太不可能這麽安定,因為安定意味著失去能級,失去能級的以太就會變成我們人類觀測不到的基本粒子,課堂上明明是這樣講的啊!” “別看我,”肖飛連連擺手,“我隻上過機械維修相關的課,以太學只在公共通識課上學了點皮毛。”
“可是,這……”蘇芳說道一半放棄了,又扭頭一副狐疑的模樣盯著那純淨的藍色光柱,一對附耳在頭頂上豎的筆直。
肖飛也在看著光柱,他覺得這光柱似乎有種安撫情緒的感覺,光是凝視著那柔和藍色就能讓人的心緒逐漸變得平和。
“我們靠近一點看看,”他說,“不管這是什麽,老爸和老媽一定是為了它而來的。”
說著他大步流星的向著光柱前方那小桌子走去,蘇芳趕忙跟在他身後。
那個小桌子看起來是用石頭做成的,上面有個手印一樣的凹陷。而在這凹陷旁邊,肖飛找到了父親留下的字跡:“我認為這是某種記錄裝置,安定的以太流通過不斷循環的方式記錄了某種信息,但是我們沒能找到獲取它內部信息的方法。”
“記錄裝置什麽的,我根本就沒聽說過還有這樣的裝置存在。”蘇芳一邊嘀咕,一邊把手放在那個手印上。
手印的輪廓線突然散發出光芒,幾乎同時蘇芳尖叫著想要抽開自己的手,卻發現手被牢牢的吸附在了石桌上。
而石桌後面的光柱開始發生變化,原本安定的以太流開始蕩起圈圈波紋,柔和的光芒突然變得強烈。
有光點順著蘇芳的手開始向她身上爬。
肖飛大吼一聲,抓住蘇芳的手,打算把她從石桌上拽開,可是在肌膚互相碰觸的瞬間,他的意識就跌入了純白色的深淵之中。
片刻之後,白色褪去,金色佔據了肖飛整個視野。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夕陽下金黃色的天空,以及和天空相對的――
“大地?”肖飛下意識的說出那個只在古老傳說中存在的名字。
有風掃過,布滿肖飛大半個視野的金色植物隨風搖曳,形成一道道金色的波濤滾向遙遠的地平線。
“這是什麽啊……”肖飛身邊有人在輕聲呢喃。
他轉過頭,果然看見蘇芳就在自己身邊,少女似乎也剛剛發現肖飛,她伸手抓住肖飛的袖子,用稍顯尖銳的聲音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是哪裡?”
肖飛吞了口口水。
“我也不知道,但是,像這樣一望無際,又長滿了植物,怎麽想都隻能是大地了。”
“那是傳說吧?”
“可是……等會,有人。”肖飛往旁邊挪了一小步,用身體護住蘇芳,直面毫無預兆的出現在前方的人影。可他繃緊的肌肉馬上又松了下來,因為那人影看起來是個女人。
她有著和蘇芳幾乎一模一樣的耳朵。
女人對兩名闖入這片金色世界的陌生人露出甜美的笑靨。
接著女人輕輕的抬起右手,向著太陽落下的方向一指。霎時間,金色的世界潮水一般的褪去,然後陌生的畫面走馬燈一般的從女人手指的方向洶湧而來,又迅速的退到後面去,完全不給肖飛看個清楚的空擋。
肖飛隻記得自己一瞬間看到了十七八艘鬼船組成編隊航行的駭人場面,以及激烈的空中大戰。
就在肖飛覺得有些頭暈想吐的當兒,畫面定格了。
肖飛發現自己懸浮在黑色的虛空當中,腳下是混合著土黃色、褐色和白色的超巨大物體――肖飛覺得應該是個球體,他目力所及隻能看見一部分的弧度。
而在肖飛面前,虛空之中懸浮著某種人造物體,看起來像個大蘑菇。
女人正指著那個蘑菇。
肖飛看見蘑菇的外壁上有黑色的文字,但那顯然並非肖飛所知的任何一種語言。
這時候,懸浮在肖飛身邊的蘇芳低聲呢喃:“薇拉希拉……”
“你說什麽?”
肖飛扭頭看著蘇芳的臉。
而女孩顯得異常的茫然。
“我……我也不知道這麽回事,看著那幾個字的時候讀音就自然而然的出現在腦子裡了……我、我應該不會讀才對啊,我就連聖職者用的如尼文都不太會讀呢。”
肖飛皺著眉頭,他知道蘇芳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他再一次望向引領他們的那個女人,打定主意要開口問下狀況,就在這個瞬間畫面崩潰了,不管是黑色的虛空還是腳下那顏色複雜的圓弧都悉數消失,肖飛的意識再一次被純白色的深淵吞沒。
視野再一次恢復的時候,肖飛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周圍是一片漆黑。
他起身的時候正好摸到應急燈,便拿起燈打開。
還是那個圓形大廳,燈光照到帶手印的石桌,蘇芳正靠坐在石桌旁邊,抱著腦袋一副痛苦的模樣,而石桌後面的光柱已經消失了。
肖飛手腳並用趕到蘇芳身邊,扶住她的肩膀,關切的問:“怎麽了?”
“頭疼……不過,逐漸不疼了。”說著蘇芳深吸一口氣,隨後放下手,抬頭看著肖飛問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恐怕這就是貯存在那光柱裡面的信息。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嗎,我偷聽老爸老媽的對話的時候,就聽到過薇拉希拉這個詞。”
“嗯,”蘇芳還是一副難以釋懷的模樣,“可是,你爸爸不是說他們沒有找到啟動這個記錄裝置的辦法嗎?為什麽我把手放在上面去之後,它就一下子啟動了呢?”
“是啊,這很奇怪……我不認為老爸老媽會漏過這麽簡單的方式,他們肯定試過了能想到的所有辦法都沒能啟動它,才留下這段話。”肖飛站起來,俯視著石桌上父親留下的話語陷入了沉思。
突然,一個激靈閃過他的腦海。
“是耳朵!”
“哈?”蘇芳大張著嘴看著肖飛。
“是附耳!”
“不,我完全搞不定你的意思,為什麽突然會扯到附耳?”
“你不記得了嗎?剛剛在那種幻覺或者別的什麽東西裡面引導我們的女人,有著和你一樣的附耳!一模一樣的!”
“可是……”
“你見過還有別人的附耳長得和你一樣嗎?”
“但小芳那種圓圓的附耳也是隻此一家別無分店啊,這太牽強了吧?”
肖飛蹲下來,把燈放在地上,雙手抓住蘇芳的肩膀,看著她的臉認真的說:“是這樣沒錯,附耳除了普通的貓耳形狀外,還有可能是各種樣子,因人而異。就因為這樣才沒人對你附耳的形狀過於在意,大家反而覺得這樣的耳朵很漂亮,很羨慕……”
“你說重點啦。”女孩臉稍微有些紅。
“但這就是盲點所在!反過來想,如果建造這個記錄裝置的種族中,像你這樣的附耳才是最普遍的呢?現在這個種族毫無疑問已經消失了,他們技術都失傳了,而他們僅存的後人就像你一樣混入現代人類的社會。所以我老爸老媽使勁渾身解數都沒辦法啟動這個裝置,而你隻是輕輕一按就啟動了它,因為它設計製造的時候就是要讓你和你的同族來使用的!”
女孩大張著嘴巴,看著肖飛,半天才憋出一句結結巴巴的話:“可是……我確實生在母艦上,也是在母艦上長大的啊。”
“所以說,建造了這個東西的種族的幸存者已經混入了現代人類的社會,我們母艦上有一隻血脈也不奇怪不是嗎?不,”肖飛頓了頓,像是在捋思路,片刻之後才繼續說,“說不定正是因為母艦上有你這支血脈,老爸老媽才會和這遺跡扯上關系。”
“那也就是說,”蘇芳這時候似乎終於跟上肖飛的思路,“我的父親母親……”
“很可能在我老爸老媽之前就出發來尋找這些了。”
接著,寂靜暫時籠罩了兩人,他們就這樣對視著,消化著自己發掘出來的信息。
突然,蘇芳的附耳動了一下。
“這個感覺……”女孩挺直身子,將臉轉向肖飛他們來時的通道,數秒鍾後她的臉色變得非常嚴峻,“鬼船!鬼船正在向這邊來!”
肖飛一愣, 隨即反應過來,他把女孩從地上拽起來,一手提燈一手拉著他開始向著來時的路飛奔。
正跑著,肖飛突然再一次靈光乍現。
“是守護者!鬼船在守護這個飛行物!它在保護這個遺跡!鬼船之所以只在固定的區域巡航,是因為這些遺跡都不會動!”
“可是,這裡不是遠離航路圖上標明的禁區嗎?如果真是守護不會動的遺跡的話,”蘇芳看起來體力有些不行了,她大口大口的喘氣,說話斷斷續續的,“如果,是不會動的遺跡的話,鬼船也就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不是嗎?”
“別問我,我怎麽知道。”這時候兩人已經跑到外界的自然光能照射到的位置,踏雲機就停在不遠處。
肖飛一把抱起蘇芳,把她舉上座艙,然後自己麻利的順著機翼爬了上去。
在座艙裡,肖飛一面檢查儀表準備起飛,一面繼續說:“但是航路圖上那些禁區,是上千年來人類不斷匯總幸存的船提供的信息,才漸漸確立的,可你要知道,還有數量巨大的船根本沒能逃出來,如果有某一艘鬼船的巡航區從來沒有船從中逃離,那航路圖上就絕對不會有相應的標記。”
話音落下的同時,肖飛放下座艙蓋,啟動了引擎,踏雲機像脫韁的野馬衝入天空。
“鬼船從哪邊來?”
“七點鍾方向,仰角十度。”
肖飛果斷一扭操作杆,架著座機向著相反的方向奪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