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的很是時候,剛走到公交車站,公交車就來了,這裡的公交車只有兩輛,一來一回,路線雖然不長,但是要是剛好碰上一輛離開了站點,那麽等下一輛就要將近一個小時。
這個時候的遊客都被日落所吸引,所以車上很空,我可以找一個喜歡的位置坐下,靠近下車門的橫排,身後是稀疏的樓宇矮房,眼前是沙灘的一角。
我盯著那束驕傲挺立的玫瑰花良久,它很美,也是真的很擋視線,可惜我不是肖叔,不懂包花的技巧,也不是張姨,不知道怎樣用恰到好處的力氣去把花放在一個正正好的位置,可是就這麽任它恣意,我心中有點莫名地不爽,就像是某人趾高氣昂的態度。
……
“走啦!”
“嗯?去哪裡?”
“回家啊!還去哪裡?你想去哪裡?”
“噢噢!”
“請我吃雪糕!老板,我要這個,他付錢!”
“什麽?!”
“你幹嘛呀,不就是一根雪糕嗎?喏!給,給你吃,還有一半。”
“我不要吃你的口水。”
“你!哼!愛要不要……”
“……”
......
“下一站為本車次的終點站新海口,請乘客帶齊隨身物品,準備下車。”
公交車的語音廣播適時響起,這份提醒很重要,因為公交車只有兩輛,而司機交接班一般是在上午11點和下午4點——晚上無車次,現在早就過了4點,甚至可能這輛車過了新海口後會搖身一變成了去程的末班車了。新司機可能會在終點站的時候提醒乘客,可最近這裡都沒有新司機來,而老司機大都隻想著早點下班,當然不排除有會提醒乘客的老司機,但是不知道我坐的這輛的司機是不是,萬一不是,那我可能就會在晃神中回到了起點。
也曾有人因為這樣而投訴司機,可是沒用,為什麽這裡明明是個景點卻只有兩輛車?就是因為自從幾年前這裡紅火過後便很快迎來了下坡路,如今下坡還在繼續,還能保留有這條公交路線已經很不錯了,這要是因此讓司機走了,那就真的可能沒人開車了。
我乖乖地站在下車門邊上,偷瞄的視線與看後視鏡的司機對上了眼,我尷尬地點點頭,他也點點頭。
“新海口站到了……”
公交車卷起沙塵,轉了個圈走了,我用手護在花上,聊勝於無。
“滴滴!”
我扭頭看去,一輛綠牌電車停在了我的身後,透過前擋風玻璃我能猜到大概是誰,但我還是木木地瞄了一眼車牌號,確認了是那熟悉的“K327”後才快步繞到副駕,騰出一隻手開了門。
“你怎麽來了?”我一邊上車一邊問道。
“我去工作室找你,小王跟我說你來這裡取材了。”
“哦,找我幹嘛?”
“還能幹嘛?督工唄,你那劇本都拖多久了,大王都砸東西了。”
我挑了挑眉,梓銘見狀補了一句,“砸的會議室的娃娃。”
我稍微放心了一點,畢竟工作室的財產還是很重要的,“嗯,我回去就寫。”
梓銘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大聲道:“就寫?大哥,你不會沒動筆吧。”
額……被發現了,“動了,當然動了!”我急忙辯解。
“新建文件夾?”
“額……”我無奈點了點頭。
“你可以的,比賽就要開始了,你本子還沒開始,我看大王知道了,那就不只是會議室的娃娃了,你這張娃娃臉都得被撕成碎片。”
梓銘說完,松開刹車就是一腳油門,得虧車不錯,不然這一踩得給車折多少壽啊。
呼嘯的風被隔在了窗外,我只能憑想象去嘗試看到風,車速很快,來不及將上一景色收進眼底,下一景色便衝了過來,我想,那模糊不清就是風罷。
不知道那天,你看到的,也是這樣的風嗎?
“應該沒我這風溫柔吧……”
“嗯?你說什麽?”梓銘問道。
“沒什麽。”
“哦,對了,你買花幹什麽?送人?”
“嗯,送人。”
“誰?”梓銘的聲調突然變得有點冷。
“還能是誰?”
“有意義嗎?”
“我的話不知道,但是花店老板和老板娘覺得有意義。”
“你沒告訴他們?我以為你借著取材的蹩腳理由來這裡就是為了告訴他們呢。”
“他們,沒必要知道。”
“既然沒必要知道,那你還到他們那買花?我不覺得你那點小心思能瞞得住那倆老油條,倒不如就這樣消失,等他們慢慢忘掉。”
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肖叔和張姨都是人精,一旦碰面免不了撒謊,可是一般的謊言又很難騙得過他們,不過事實證明,再老的油條也不會永遠精明,他們沒看出我在撒謊,當然也可能是湊巧碰上他倆吵架了,他們沒在意我的不對勁。
“對了,後座有東西。”
聞言,我扭動上身讓眼睛能看到後座,只見後座正中擺著一摞信件一樣的東西,顏色是黑色的,“那是什麽?”,一直維持扭身的姿勢很難受, 所以我隻瞥了一眼就重新坐好。
“邀請函。”
“你的?”
“你的。”
我一瞬間沒明白梓銘的意思,梓銘也似乎察覺到我的疑惑,於是後補上了一句,“她的。”
哦......其實我隱隱有些猜測,但是盡力不讓自己往那方面想,只不過,似乎沒什麽意義,有些事情不是你不願意,它就不會發生的,而發生過的事情也不會因為你不願意,就真的能當作沒發生過,厚雲漂移緩慢的天空當然看不到星星,但是沒人會說星星不見了。
“為什麽這麽多?你一份我一份,加起來就兩份,那裡至少有十幾份吧。”
“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意思?”
“她是一個永遠驕傲,驕傲永遠的人,這樣的人,告別儀式又怎麽可能隻請寥寥幾人呢。”
梓銘是個謎語人,很喜歡說一些漂亮話,不過這些話並不難懂,一個人的驕傲不是單靠一人之力就能形成的,身邊的人、經歷的事的潛移默化都是成因,即便因為這個人的離開帶走了屬於她的驕傲,她身邊的人也不會允許這份驕傲就此消散。
我緊了緊雙手,包花用的麻片摩挲著手,透過薄薄的幾層包裝紙,我能感受到花的根莖,雖然具體有多少我數不出來,但是我能確定的是,花束中有一條根莖沒有深植,而那條根莖上,美麗的玫瑰昂首挺胸,似乎是在爭輝。
“她一直都這樣,永遠驕傲。”
如果有如果,她也將一直驕傲下去,直到真正的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