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格?”
此時,邊態提著燈,腳步遲緩,好久才邁出一步。
深夜,即使在神聖莊嚴的教堂,也不能組織他胡思亂想的心。樹影搖曳,透過絢麗的玫瑰花窗,偌大如此只有他一個人。
他特意尋的這個機會,寂靜空曠,只能聽見他一人的腳步和呼吸,但同時也給自己施加了強大的精神壓力。
“怎麽這麽嚇人……”
寒風透過半開的門縫,凍了他一個激靈。
邊態的目標是正中央的地下牢,他想把向戰尾放走,賣他個人情。向戰尾定想從這裡逃出去,求死都不得的地下牢,他會待到寂寥無人的夜晚尋找機會。
他輕聲走下濕滑的台階,屏住呼吸,身心都處於高度警戒,手心滲出了汗。
“啊?”
眼前一幕屬實不在他預料之內,他掂著燈的手懸在半空,僵愣在原地。
“神使啊……”
拉格掃了一眼階梯處,沒停下手下的動作,一道鮮血迸濺到他臉上,他並沒有受到半分影響,反而輕舔了一下乾澀的唇。
“你在……幹什麽?”
邊態試圖從這血腥味彌漫的牢籠尋找一點清新,未果,他只能往鐵欄處湊了湊。
“如你所見,”拉格也不避諱,移開了自己健碩的身姿,好讓邊態看個清楚:“……審訊犯人?”
眼前景象引得邊態一陣反胃:向戰尾的眼神已經失去焦距,嘴被一塊血布塞得死死的,肌肉被剌開,卻沒有失血過多,能看見裡面清楚蠕動的器官。
“審訊犯人?”邊態一陣惡寒油然而生,眼皮跳了跳:
“你家審訊犯人把人嘴堵上啊?”
“你不會還一直問他——‘為什麽不說!’吧?”
拉格好像這才反應過來,猛錘一下自己,伸手要去把血布扯出來,但又停了下來:
“萬一他咬舌自盡……窒息死了?”
“呵呵。”
邊態乾笑兩聲,一手扯下那撐著嘴巴的血布:
“捏著他的嘴把舌頭取出來啊?”
“你們能審訊出來個集貿啊!這還要人教!”
邊態嫌棄地甩甩手,一見到這種血腥場景或者恐怖場景,他的話就會立刻變多,表演成分也會大大增加,甚至會一直自言自語。
一是為了塑造自己的人設,二是為了掩蓋自己的慌亂。
他的視線不禁下移,那暴露在外的髒器屬實讓他心中一顫,他立刻轉頭道:
“我是神使,見不得這些血腥東西!把他的肚子縫好。”
拉格嘴唇微張,說不出話,明明下午還說要把人砍頭肢解的鬼話,怎麽這會兒又見不得了,他的嘴角抽了抽。
向戰尾的模樣應該是昏迷過去,想來是退出登錄了,邊態稍感一絲不安,雙手抱臂,手指不斷敲動。
“忘了!”
他打開附近地圖,看著接近的藍點,是成群結隊的隊伍,進退很有配合。
向戰尾下線肯定會去搖人啊!
“拉格,他的同伴將來到此處,”邊態敲了敲拉格的肩膀:“鎮門口,來的正正好。”
“就他們四個了,這些人一個幫派,很有影響力,把這四個人綁起來關好。”
“明天一早就把他們的頭砍下來掛在外面殺雞儆猴。”
你看,又開始砍頭了。
打發完拉格,他挑了一塊黑布蒙到向戰尾的眼部,確認遮的嚴嚴實實,方才坐下來,靜等這個人上線。
心跳聲在這裡格外突出,尤其是陰暗而血腥的地下牢只剩他一個人,此時飄搖燭火就如他的內心,那肚皮還沒來得及縫好,更讓邊態欲哭無淚。
那四個人的攻鎮有兩種可發揮的作用:一是救走向戰尾,二是就算救不走也可以拖住拉格,讓向戰尾有可乘之機。
邊態有點放下心來,因為這意味著馬上有人醒來和他共度黑暗,讓他心裡踏實一些。
“拉格肯定會很快回來。”
邊態對這點還是挺自信的,拉格怎麽說也算鑒焰鎮的第一戰力,對付沒發展起來的新手肯定是綽綽有余,況且鎮門有衛兵相助。
“誒呀,我天,這麽一看……”邊態一副沉思狀,恍然大悟:
“這些初級玩家按理說不應該對上拉格這種人……原本拉格應該算異邦人需要交涉感化的NPC……是因為我?”
“我真是太……頂了!”
他雙手一拍,手貼在胸膛處感知著自己的心跳。
驟然,一陣急促的呼吸聲從被綁起的少年側傳出,向戰尾輕哼兩聲,在疼痛感席卷脊骨之前,祭出了自己的治愈技能。
只看見他身上的傷口飛速愈合,雖然恢復不完全,還會有輕微的刀痕,但已經十分有用了。
邊態不禁有些豔羨,向戰尾似乎擁有兩種魔力,但自己的所有能力數據都是0,命運真是不公啊。
“他醒了?”
拉格果然解決得奇快,基本沒讓邊態等太久,邊態好像看見向戰尾猛縮一下,應該是怕了拉格,也沒料到拉格來的這麽快。
“你給他療傷了?”
“是……”邊態柔聲道:“我感覺那樣挺疼的,要不……”
“再來一次吧?”
向戰尾剛升起的一點希望馬上就被邊態打進低谷,邊態倒是樂見向戰尾的反應,眉眼彎彎。
邊態取下了向戰尾眼前的黑布,讓他好好理解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隨後吩咐道:
“去拿點傷藥。”邊態對著拉格邊說,邊用眼神示意,拉格心下了然,離開了地下牢。
“沒事吧?”
邊態的手輕輕探上向戰尾的身體,解開他身上的鎖,和繩子。
向戰尾有些驚訝,他剛沒注意到,眼前人的頭上居然是有ID的,而且和虐待自己的人如此熟絡, 他應該就是『第一位異邦人』。
ID:邊態
這個人真的把他嚇了一跳,向戰尾差點以為自己又要承受那種嚴厲的酷刑一遍,心裡罵了他八百遍,但沒想到竟然主動解開了他的繩子。
“你……謝謝。”
他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玩遊戲那麽久,從來沒疼到下線過。
“快走。”
邊態沒多說,拉起向戰尾就跑出了地下牢,正當二人好不容易上來的時候。卻發現拉格正守在地下牢的附近,教堂的祭台前,向戰尾差一點腿軟的走不動路。
“你先走,我拖住他……!”
邊態猛地推了向戰尾一把,讓其清醒過來,向戰尾猶豫地開口:“那……你?”
“別管我,快走!”
邊態近乎嘶吼般喊了出來,面上帶著驚懼,但依然選擇讓向戰尾逃走,向戰尾鼻頭一酸,跌跌撞撞跑出了教堂。
他發誓自己會永遠記得這個願意為他“轉移戰火”的勇士!
確認向戰尾離開後,邊態神色一變,雙眼盡是淡漠之情:
“拉格,他在往通向亞瑞恩內陸的鎮門跑,追上他。”
嘴唇翕動,吐出來的字卻毫不留情:
“殺了他,全都給我掛在鎮門口。”
“既然要殺了他,為什麽要演這麽一出?”
拉格走向教堂門口,越發看不透邊態的心思。
“為了讓他記得我的名字,對他產生深入影響力。”
“這叫糖和鞭子……糖我給到了,鞭子嘛,不過多久就會抽上去。”